25.女祭司(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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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盟中心第一醫院。醫務機器人和人類醫生匆忙地來往於建築物的走道之間。除了穿著病號服的病人之外,來探病的人進進出出,大多不是西裝革履就是一身軍裝——聯盟中心第一醫院,建在距離聯盟政府真正的中心,被稱為巴彆塔的孟菲斯數據處理中心最近的聯盟第一城中。這座城市裡,每一寸被核輻射防護罩籠罩的土地上,都會有至少一個正處級的居民。

甚至於聯盟第一軍事學院距離巴彆塔的距離比這座醫院還要更遠——不僅因為這座醫院事實上是聯盟生物科學研究的中心,更是因為它所接納的病人身上都有一些聯盟不希望彆人知道的秘密。

聯盟中心第一醫院,外形像是一把插在地表上的手術刀,刀柄朝上,一共有十九層,越往上的病房保密程度越高。醫院第十九層,荷槍實彈的士兵五步一崗,靜候著主角的到來。

下午三點十分,十九層的傳送點中開始亮起光來。和其他地方的傳送點不同,這個傳送點並沒有提示其中的人開門之後是什麼地點,而是沉默地打開了它的門。

一個身穿剪裁得體的正裝的壯年男人,在一眾秘書、保鏢等人的簇擁下從傳送點中走出來。

壯年男人渾身上下都一絲不苟。他的麵容看上去不過三十來歲,典型的歐洲人麵孔。眉骨很高,眼窩深邃,眉頭下壓,有幾分眉壓眼的陰鷙。鼻梁筆直而高挺,有幾分輕微的鷹鉤鼻,正麵看不明顯,需要從側麵才能看出這個男人的堅定品性。顴骨高但不外擴,嘴唇較薄,下巴卻很有幾分寬,削弱了五官帶來的淩厲感。頭發梳成背頭,一頭銀發整齊地覆蓋在他的頭頂,但卻沒有一絲發油的痕跡,看上去很是清爽。他戴著一副無框的眼睛,鏡片狹長,鏡腿是金屬所製。鏡片沒有金屬邊框,幾乎從不反光,這幅眼睛又給他增添了幾分儒雅氣質,更加分散了人們對於他淩厲氣息的注意。

NI時代的人早已經通過基因替換、人工眼球替換矯正等等手段根除了一係列的眼部問題,近視、遠視、散光等等,都成為了僅僅存在於醫學生教科書上的古老名詞解釋。這個壯年男人的眼部當然不需要他戴任何器械來矯正,他戴這副眼鏡僅僅是出於個人形象考慮。

十九層的病房屈指可數,僅有五間。而最近住進這裡的,隻有一個人。

壯年男子走向十九層唯一有人入住的那間病房。病房門在他走近時自動打開。壯年男子沉穩而堅定的步伐略微一頓,在其餘人都沒有覺察出來之前,他如常邁步走進了病房。

這是一間單人病房。病房正中是病人。W麵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他身上全身插滿了管子,穿著病號服,正在沉睡。“病床”將他完全包裹其中——或許稱呼為病繭更合適——W所躺的床上,不僅有在他身下承載他的床,還有在他上方完全包裹住他的一層玻璃,玻璃上有換氣機械。W所需要的所有食物都有機器直接輸入。而此時此刻,在W的後腦處,有一對機械臂正在不知疲倦地忙碌著,要將他腦子裡的“烏托邦”剝離出來。

壯年男人不說話,安靜地站在繭旁邊看著正在做手術的W。過了三分鐘,病房外傳來幾句吵鬨聲,壯年男人向病房外瞥了一眼,他身邊的秘書便會意,走出去詢問。不到一分鐘,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就被帶了進來。醫生的目光首先落到繭上,見繭當中的一切都如常運轉,鬆了口氣,隨即便走到壯年男子身前,深吸一口氣,目光卻毫不放鬆地盯著壯年男子:“阿爾弗雷德先生,現在我的病人正在經曆一場艱難的手術,請您無論有什麼要事,都請等手術結束之後再說,好嗎?”

對於聯盟中心第一醫院的第十九層主治醫生來說,這可能是他這輩子說過的最軟的話了。阿爾弗雷德轉頭,笑著看著他:“奧古斯丁醫生,您是一個令人欽佩的人。您誤會了,我來隻是來看看一個未曾謀麵的老友。”阿爾在奧古斯丁疑惑的目光中,露出一個歉意的神色:“請原諒我不能和您解釋清楚,但是請您相信,一個死去的王贏鳳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阿爾的母語並不是W的母語,即便是阿爾對於這種古老語言的掌握在他的種族中來說已經算是爐火純青,但是在他說“王贏鳳”時,奧古斯丁總覺得他在說“王迎風”。

奧古斯丁稍微放下心來。阿爾看到他的神色,就明白這個出身高貴、心思單純、技術精湛的醫生已經不會再阻撓自己,於是便道:“感謝您的理解。希望您能竭儘全力地完成烏托邦的剝離,我們希望見到一個理智的、完整的王贏鳳。”

“我會儘力的。不過,即便我們有了能夠將手術的精度控製在百分之一納米級的機械臂,但是我也不能完全保證病人康複之後能夠達到您的要求。”奧古斯丁一板一眼地說著:“‘烏托邦’的絕對寄生性質,雖然目前學界認為的通說是因為從前在剝離烏托邦時,手術的精度不夠,但是這隻是一種假說,而非得到驗證的真理。因此,換句話說,這場手術也不過是一場危險的實驗。”

奧古斯丁的眼睛裡閃過一抹冷色的、興奮的光。五百年過去,實驗倫理在戰爭的炮火轟擊下不斷後退,也正是不斷後退的實驗倫理,才換來了五百年後生物科學的興盛。

阿爾對於奧古斯丁的狂熱並不意外。人都需要缺點,這樣才能讓彆人安心。

沒有人希望自己身邊有一個上帝。

神的光芒太盛,就會遮蔽凡人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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