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道宗收了……”
陸番話語很平淡,仿佛天要下雨,叫聶長卿回家收衣一般的平淡。
聶長卿盤坐在蒲團上的身軀微微一僵。
道宗……是不是哪裡碰觸了公子的小心眼?
諸子百家中,道宗的實力極強,也是陸番最早接觸的百家之一。
聶長卿原本便是道宗棄徒,韓連笑由道宗諸子派遣而來,要殺聶長卿帶走聶雙,被陸番一不下心給攪黃了。
聶長卿曾經覺得,隨著韓連笑的死,道宗可能會有諸多強者出現在北洛城,為報韓連笑之仇。
可是,聶長卿猜錯了。
道宗無動於衷,韓連笑的死,就仿佛是一片秋葉沉入了池塘底,漣漪都不泛起。
“公子……此話當真?”
聶長卿壓住心底的驚駭,不由問道。
陸番倚靠著輪椅,晨曦的光輝在他的背後閃爍,耀眼而奪目,帶著淡淡的紫芒。
“我像是開玩笑的?”
“反正你救你妻子也要闖道宗,順便將道宗給收了,也不虧……”
陸番挽袖,將白色棋子落在靈壓棋盤上,道。
收編道宗,這還真是陸番的突發奇想。
陸番一直以來都入了一個誤區。
其實想要將白玉京構建成為淩駕於諸子百家之上的超脫勢力,其實有個更加討巧的捷徑。
那便是……收編百家。
當百家都成為了白玉京麾下的勢力,白玉京豈不就自然而然的成為了超脫勢力?
陸番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個和氣的人。
所以,他先讓老聶去探探底,如果道宗能像天機家般同意收編,那便皆大歡喜。
若是不願,那他陸番好歹也和氣過。
聶長卿有些口乾舌燥。
收編天機家,如今又要收編道宗……
聶長卿隱隱仿佛看到了陸番龐大的野心,他口乾舌燥的同時,也有些激動。
“怎的?不敢?”
陸番瞥了聶長卿一眼,挑眉道。
“你如今的實力,達到了十一段氣丹,再煉化一縷靈氣,便氣丹境圓滿,可以嘗試衝擊體藏。”
陸番話語縈繞在露台。
聶長卿麵色一正,正襟危坐。
“體藏境其實並不好衝擊,霸王一人一騎衝殺萬軍,以極大的壓迫力欲要突破體藏桎梏,都差了一絲,你覺得不來點壓力,你能突破體藏麼?”
陸番反問道。
聶長卿心中一驚,霸王一人一騎衝殺萬軍?
“莫要過的太輕鬆了,你如今的實力,實在不足掛齒,你若故步自封,未來……將會被淘汰。”
陸番道。
聶長卿攥緊了拳頭。
“修整一下狀態,跟倪玉討三顆聚氣丹,就三顆,不能再多……丹藥雖好,但你和倪玉不一樣,她可以磕藥破境,但你、凝昭、伊月等人都不許如此。”
“若有犯戒,嚴懲不貸。”
陸番手指敲打著輪椅護手,道。
聶長卿麵色嚴肅,鄭重點頭。
公子……這是放棄倪玉了麼?
聶長卿扭頭,看著島上撅著屁股一邊傻樂一邊煉丹的倪玉,抿了抿嘴。
“去吧。”
陸番擺了擺手。
聶長卿起身,下了白玉京樓閣。
輪椅自動轉向,憑欄處,陸番望著湖上晨曦,嘴角微微上挑。
他忽然有些期待,白玉京收編百家,一躍成為超脫勢力的那個時刻。
白玉京成為超脫勢力其實隻差一層膜,而收編百家,便是捅碎那層膜。
湖心島上。
墨六七安靜的跪在青石板上。
他已經跪了一夜,可陸番都不曾理會他。
墨六七沒有放棄。
他要拜入白玉京,他要學習修仙法,他要成為真正的修行人,他要……複仇。
忽然。
墨六七渾身一震。
他抬起頭,希冀的望向朦朧在霧氣中的白玉京樓閣。
“公子……”
墨六七攥緊了拳頭。
“你敗給了霸王,失敗不可怕,怕的是失敗後爬不起來,被仇恨所蒙蔽。”
陸番縹緲的聲音在墨六七的耳畔響徹。
“公子……我該何如?”
墨六七鬆開攥著的拳頭,雙掌都在顫抖,他的臉上,不知道何時淚水縱橫。
他親眼見到阿珠在他眼前如血色曼陀羅凋零。
他親手拾起墨一痕碎裂的半塊小臉麵具。
他的緊繃的心在崩潰。
“公子……你神通廣大,能不能救救阿珠和麵癱臉,我願用一輩子做牛做馬換他們一生平安……”
墨六七跪伏在地,就像是個崩潰的孩子般,哭泣道。
島上。
聶長卿、凝昭等人紛紛望了過來。
看著哭的撕心裂肺的墨六七微微凝神。
這種傷心到極致的真情,唯有失去至親才會流露。
“他們死了。”
陸番縹緲的聲音縈繞。
“人死魂入地獄,難複生。”
陸番的話,讓墨六七心越發的冰涼。
“不過,如今靈氣複蘇,天地大變,多出去走走,尋找仙緣機會,在未來……未嘗不可重開地獄,魂兮歸來。”
墨六七一怔,猛地抬起頭,眼眸中迸發出了希冀之色。
“你努力變強吧,當你強到足以可以重開地獄的時候,或許……便是你與他們重逢之時。”
陸番的聲音仍舊縹緲。
但是卻宛若一縷甘露,在墨六七乾涸而絕望的沙漠內心中帶來了滋潤和希望。
墨六七站起身,他朝著陸番深深鞠躬。
爾後,轉身,乘著孤舟離開了湖心島。
他要離開北洛城,他要闖蕩大陸,尋找仙緣,他要變強,直至可以重開地獄輪回的一天。
“你可以去邊戍之地,或許,希望便在布滿絕望的地方。”
樓閣上。
陸番喝一口青梅酒,憑欄觀望,提醒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