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顯生跪了。
這一跪,讓整個紫金宮寂靜的針落可聞,百官啞然,所有人都不可思議的看著那雙膝跪伏在陸長空身前的唐顯生。
龍椅上,宇文秀也感到驚駭,他沒有想到唐顯生原來一早就做好了應對之法。
所謂的昏昏欲睡,所謂的不放在心上,原來都不過是唐顯生裝出來的,他很有可能早就在準備著這一跪。
因為他知道,這個過錯,他躲不過,隻能背。
大周朝的人,對於五胡的態度很堅決。
唐顯生負責守護南郡之地,抵抗南蠻,如今出現這樣重大的缺漏,這個過錯他躲不掉,而且,這個南蠻蠻人,還深入到了北洛城,欲要刺殺陸少主。
如果隻是出現個蠻人,那還不算大問題,唐顯生解釋一句便可。
畢竟,總會有漏網之魚。
但是……
這個蠻人居然刺殺了陸少主,問題那就嚴重了。
很多人便會不自覺的思考,這個蠻人是否是唐顯生指使的,畢竟,蠻人有一些巫蠱之術,令人防不勝防。
所以,唐顯生麵對這個問題,選擇了跪地求饒。
唐一墨佇立在唐顯生的身後,看著徐徐跪下的老邁的唐顯生,一位南郡之主,曾經高高在上的土皇帝,如今,居然朝人跪下了。
這是唐一墨第一次認識到唐顯生與他記憶中的唐顯生不太一樣。
南郡能夠富饒,能夠富可敵國,倒也全然不是地域的原因,唐顯生這位南郡太守,占據了巨大的功勞。
攥緊了拳頭的唐一墨,徐徐鬆開。
不得不說,唐一墨忽然有些敬佩唐顯生。
羅嶽有些手足無措。
陸長空蹙眉看著雙膝跪地,雙手抵在大腿上的唐顯生,一時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過錯我背了,不過,老夫並未刺殺陸少主,這一跪,是為蠻人入了我大周內陸的過錯。”
唐顯生沙啞的聲音在大殿中縈繞。
有些罪可以認,但是有些罪卻也得說清楚。
陸長空盯著唐顯生,唐顯生也是抬起頭,渾濁的目光與陸長空的視線碰撞。
許久之後。
陸長空抬起手,將唐顯生扶了起來。
“唐太守不必如此,在下隻是因為番兒遇襲,所以怒火攻心。”
陸長空道。
唐顯生在陸長空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起身,他臉上帶著笑容,手掌蓋撫著陸長空的手掌。
“理解理解,你我都是做父親的,若是我兒遇襲,我也一樣會怒發衝冠。”
唐顯生感慨。
大殿內,原本緊繃的氣氛,頓時不由的一鬆。
百官們鬆開了一口氣。
他們還真的生怕陸長空在紫金宮中大開殺戒。
畢竟,這種事情,北洛鐵騎還真不是第一次乾了。
龍椅上。
宇文秀也大笑了起來。
“陸愛卿,勿要動怒,唐太守畢竟來了帝京,南郡出現玩忽職守之輩卻也怪不得唐太守。”
“況且,唐太守為人與善,怎麼可能會派人刺殺平安?我大周人與五胡蠻夷有不共戴天的血仇,豈會聯手五胡?此乃喪儘天良的行為!”
宇文秀高聲道,字字鏗鏘。
唐顯生麵上笑靨如花,陸長空也微微頷首,朝著宇文秀拱手。
“陛下,此次是微臣怒火攻心,冒犯了陛下,多有得罪,請陛下責罰。”
陸長空道。
“陸愛卿嚴重了,愛子情切,朕懂得,平安遭受到刺殺,朕也很擔憂,換了朕也一樣會一怒上青雲!”
宇文秀嚴肅道。
唐顯生臉上依然帶著笑,拱了拱手,退到了一邊,變得無比的低調。
陸長空聽了宇文秀的話,臉色緩和了不少。
他讓羅嶽將蠻人屍骸拉扯了下去。
“陸愛卿,難得你來了次帝京,朕正好有個不情之請。”
龍椅上,宇文秀道。
陸長空拱手:“陛下言重了。”
“唐太守命十萬大軍北上,朕下一紙詔令,江愛卿掛帥出征,將統領唐太守的十萬南郡大軍,北伐澹台,而江愛卿離去,我帝京防守軍便失去了精神支柱,因而……朕願請陸愛卿統領帝京守軍,鎮護帝京。”
宇文秀認真道,話語中誠意滿滿。
話語一出。
低垂著腦袋的唐顯生眯起了眼。
百官也是喧嘩了起來。
讓陸長空來統領帝京的守護軍?
北洛城如今在天下的威勢,如日中天,宇文秀做出這個決定,簡直是老虎臉上拔毛。
畢竟,陸長空乃是白玉京陸少主的父親。
若是因此而得罪了陸少主,宇文秀可就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大殿內的氣氛很嚴肅。
宇文席有些期待的看著陸長空。
然而……
許久之後。
陸長空卻是拱手躬身作揖。
“多謝陛下的信任,然,微臣之子陸平安身負腿疾,內心孤寂,需要多有陪伴,微臣作為父親,自是要陪伴於左右,護佑我兒成長。”
“故,微臣隻能辜負陛下的信任。”
陸長空作揖。
大殿內氣氛又是一變,百官看向陸長空的眼神帶著幾分惶恐。
宇文秀沉著臉,沒有說話,他的手指在龍椅上輕點。
陸平安有腿疾,內心孤寂需要陪伴?
陸長空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見長了啊。
陸平安內心孤寂個屁。
宇文秀的臉色有些沉冷,不過,他還是笑了笑。
“既然陸愛卿都這般說了,那朕便不留陸愛卿了,願平安的腿疾早日痊愈康複。”
宇文秀道。
“謝陛下。”
陸長空拱手。
爾後便轉身退出了紫金宮,揚長而去。
守候在外的羅嶽挎刀跟上,兩者身形帶著讓百官壓迫的氣息,離開了紫金宮。
宮外,三百北洛鐵騎默默等候。
在陸長空和羅嶽出現的瞬間,皆是覆甲抱拳,鏗鏘聲響徹不絕。
“上馬,回北洛。”
陸長空道。
他此次來帝都,就是為了表明一個態度。
刺殺這種事情,不管是不是唐顯生做的,態度先表明。
若有下次,就不單單隻是問罪了。
陸長空離去。
紫金宮中的氣氛變得越發的詭異。
唐顯生低垂著腦袋,雙手攏在寬厚的袖子內,低眉順首,默不作聲。
啪!
忽然。
宇文秀一巴掌狠狠的拍在了龍椅上,靈氣運轉間,將輪椅的護手龍頭都拍的露出了裂紋。
宇文秀的臉色陰沉如水,鼻孔中劇烈的抽著氣。
“好一個陸長空。”
“父仗子勢……嗬!”
壓抑著怒火。
掃了一眼底下噤若寒蟬的百官,宇文秀臉色越發的陰沉,視線落在了唐顯生的身上。
卻發現唐顯生又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宇文秀眼眸波動劇烈。
先不說陸長空的事情,單單這一次的蠻兵之事也沒有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