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敲平了遊蓮眉心。
幾要散架的紙扇逃過一劫,又遮遮掩掩地蓋上他翹起的嘴角:“既然如此,都聽當家的。”
街巷條條相似,帶路的事情全是遊蓮在管。他落著半步帶著路,一派從容道:“當家的,有些東西看著是可憐,但來曆不明,還是要防範一些為好。”
雲歇聽出點道理:“你是讓我防範你?”
遊蓮撥開扇沒合好的窗,意外道:“此話怎講?”
“最來曆不明的就是你。”
遊蓮連聲冤枉:“怎麼會是我。論交情,也是我與你認識在先。且,當家的對那個女鬼來曆尚且了如指掌,我的底細,你應該十分清楚才是。”
雲歇被他不知是有意無意的話撩起些煩躁,免不了,又看一眼他的背後。
察覺她目光,遊蓮跟著回頭,看到白霧與飄忽鬼影,疑惑道:“有什麼不妥?”
不妥?
雲歇看眼前人,從頭到腳,哪哪都寫著這兩個字。
“橘子——又香又甜的大橘子——”
一陣吆喝並著橘子皮破裂濺開的清新香氣,引人往前看。
不知不覺就到了地方,遠些,喧囂燈火影子混煮得熱熱鬨鬨。近些,幾個大籮筐擋在路中。
遊蓮在籮筐前停住腳。
籮筐裡堆滿了金燦燦黃澄澄的大橘子,堆到冒尖兒。橘子個個圓圓胖胖,剝開薄皮,香味跟著汁水濺出一片。攤主是個極和藹的,邊吆喝邊招呼過路人吃。
乍一眼,真像是路過人間時的尋常景象。若不是攤主頭上頂著對巨大彎曲的黑牛角,剝橘子皮的是對牛蹄。
牛蹄還挺靈活,幾下撕乾淨橘皮,又撕了橘絡,一半往自己嘴裡塞,一半往遊蓮手裡遞:“嘗嘗,不甜不要錢。”
雖是具妖身,倒會做生意得很。遊蓮道聲謝,接過,低頭打量:“沒想到西北荒涼,來的一路上都沒見到河,竟然有如此好吃的橘子。”
他送都沒送進嘴裡,瞎話張口就來。雲歇站在一旁看他做把戲。
攤主挨了誇笑嗬嗬:“那可不,都是老牛我一畝一畝犁出來的地,包管又大又甜!”
“原來橘子是地裡長出來的。”遊蓮也笑,“真是長了見識。”
橘子是不是地裡長出來的,雲歇不知道。可外頭的地長什麼樣,雲歇再清楚不過。從東向西一路草木愈漸稀疏,到不渡域方圓百裡,隻剩貧瘠。總不能天賜的一點水源,全恰巧塞進這幾籮筐橘子裡。
看出攤主對自己種的橘子很是滿意,幾句話功夫塞完一個又掰一個。腳下扔成一堆的橘子皮,怕都是他自個兒吃的。
遊蓮就勢撩袍蹲下,認真挑起橘子來。
他拿起一個,放在眼前轉著看,放在手上轉著摸,極其仔細,唯恐漏掉一寸。賞金鑒玉似的看過這一個,又拿起另一個。雲歇看著都尋思,橘子皮是不是被他搓薄好幾層。
“上一次聞到這麼香的橘子,還是在昨天早上。”遊蓮剝開橘瓣在鼻間嗅,鮮亮汁水破開薄皮,滴下指尖,“嗯,味道也像。對了,當時也是與這一般大的籮筐,一、二、三、四……嗯,也是四筐橘子。不過那四個筐都裝滿了,這空的半筐,是老板你自己吃的吧?”
“對啊,你瞧瞧這破地方連根草都沒得嚼,老牛一吃上好吃的,不小心就吃得多了。”攤主瞪著牛眼不住嚼動嘴,“你怎麼知道?”
遊蓮娓娓道來:“這橘子,跟著茶葉絲綢瓷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