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紗遮了一層,他竟然覺得宮無常的眼睛有些溫和。
“我不值錢,沒人惹也愛哭。”
承昀:“……”
初遇之時說過的話,未曾想到會變成回旋鏢。
“你……記性是不是特彆好啊?”
“不太好。”溫彆桑說:“疼了就記得清楚點。”
說罷解開冰履,起身離開冰場,徑直去將履還了。
他今日出來本身就不是為了滑冰,隻是與常星竹意氣相投,對方又屢次幫他,方才勉強一試。
但若是宮無常帶他上冰,倒還不如不滑。
承昀目送他的背影,緩聲道:“孤是不是,對他太客氣了?”
扭臉去看,龐琦急忙轉移話題:“奴才著人跟著那更夫一路,後來發現他進了相府。”
承昀:“哦?”
“為防止出差錯,奴才還查了時常出府采買的,近日確實經常有人打聽夢妖之事,其中也有相府之人,但不好推測周家到底想做什麼。”
“其中?”
“正是。”龐琦呐呐道:“其他都是一些皇親國戚,他們都很好奇,溫公子在太子府的下場……”
“……”無聊之人。
城郊碼頭停著許多船隻,周圍熱鬨非凡,各種擺攤的小鋪子經營的風生水起,有些散販則直接席地而坐,鋪一塊布,擺上些貨物,便開始叫賣。
溫彆桑穿行其中,目光多往水上去看。
一艘船身上印有紅色火焰紋標識的中等船隻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左右看了看,喧鬨之中,這才發現承昀正不遠不近地跟著他。
他收回視線,從身側小販手裡買了個紙風車,拿在手裡站到水畔,舉著風車看著它迎風轉動。
冬日水畔隻餘樹乾,枝條上壓著積雪,風一吹,雪屑亂飛。
幕離的垂紗隨風飄起,伴隨著過腰的烏黑發尾,整個人像是要乘風而去。
承昀立在他身畔。
風一下子停了下來,溫彆桑凝望著手裡的風車,半天不動。
“呼——”
承昀對著吹了口氣,風車轉動,接著,風又起,轉個不停。
“你不是說,我腿好了就放我走。”
“是放你去做自己的事。”
“我現在就想去做自己的事。”
“這個碼頭位於城外,船隻上運送的多是一些危險物品,一些未經處理的易燃礦物,製作火器的原材料,煙花爆竹,還有一些外來未曾獲得京都河運許可的船隻,隻能勉強停泊與此……你,方才在其中找些什麼?”
風車發出呼啦啦的響聲,吵鬨不休。
幕離的垂紗一下子撲到了他的臉上,挺翹鼻頭勾勒,微啟的唇間薄紗一吸一吐,小片濡濕。
承昀眉梢壓低,目光微凝。
“噗通——”
剛開始降雪,水中還未結冰。
風車墜入,很快隨著水紋飄向遠處。
溫彆桑攥了攥袖口。
承昀將目光投向水上船隻,像是詢問,又像是自語:“你自己的事,你想做什麼事呢?”
“我餓了。”
他離開水畔,徑直在旁邊的一家賣魚麵的小鋪上坐了下來。
宮無常對他的態度似乎變了。
從此前的輕慢不屑,逐漸開始重視。
溫彆桑此刻才發現,他的感官相當敏銳,遠遠不是囂張荒謬一詞所能概括。
……是自己露出了什麼破綻?還是,因為雷火營?
不管怎麼樣,被宮無常認真對待,都明顯不是一件好事。
承昀在他對麵坐了下來,道:“一碗魚麵。”
溫彆桑道:“我也要一碗。”
“就是給你要的。”
麵拉的很細,裡麵放著幾片魚肉,湯汁濃鬱,散發著誘人的香味。
溫彆桑拿筷子抄了抄,認真吃了起來。
承昀支著額頭,伸手去撥他麵前的垂紗,溫彆桑馬上坐直。
承昀從容縮手,懶懶道:“到底為什麼總要戴著這玩意。”
“我長得好看。”
承昀沒忍住,笑了。
溫彆桑也不在乎,反正宮無常一向瞧不起他。
“嗯,好看。”
一旁的齊鬆和樓招子也露出笑容,承昀目光轉動,看著他們的笑臉。
兩人低頭收斂。
宮無常說話總是大喘氣,前一秒在笑,後一秒就可能突然暴怒。
溫彆桑不確定他為什麼突然誇自己,但他清楚這一樣不是好事。
他繼續吃麵,等著對方的下一句反轉。
半碗麵下肚,也沒等到。
就把這事忘了。
承昀的馬車從城郊返回,車旁的人少了幾個,都留在了常星竹身邊。
一個賣首飾的貨架旁,錦衣男子露出身影,低聲道:“他旁邊,便是抓來的夢妖?”
“正是。”
“不是說扔刑房去剝皮?”
“太子府固若金湯,具體的屬下也不清楚,但昨日似乎驚動了不少巡衛,有說……”
“說什麼?”
“太子被刺。”
宮燁眉心一跳,道:“當真有此事?”
“不敢確信,隻是,隻是傳言。”
“傳言傳言,要你們何用!”
宮燁神色不快,沉吟片刻,又搖頭:“當不可能,以他那副性子,若真被刺,盛京肯定反了天了。”
他凝望著馬車消失的方向。
“可惜,本王還等著看他的人皮燈籠呢。”
相府,周玄一路疾跑,氣喘籲籲。
“父親,父親!!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周蒼術持筆寫字,不疾不徐,直到周玄撲到門前,也沒動一下眼皮。
書房安靜,周玄也不好大呼小叫,隻臉色發白地道:“不好了,父親。”
“有話直說。”
“前段時間發現那孽障還未被殺之後,我便派了人去太子府蹲守,時常著人打聽他的下落,可,可今日卻看到他坐著太子的車駕,去城郊冰場了……”
筆走遊龍,粗重墨跡躍然紙上,周蒼術依然平靜:“那又如何。”
“父親,您是不是忘記了,那孽障總是想著要為他爹娘報仇,若是,若是叫他攀上了太子……那我們周家……”
周蒼術終於停筆,道:“你指的,是哪種攀附?”
“他生的那樣貌美,太子,太子府中也無妻妾,若,若是……”
“若是這樣簡單,一切就不足為慮了。”
周玄愕然:“為何,不足為慮?”
周蒼術灰白的眉皺了皺,對他似是十分嫌棄,道:“陛下本就看太子處處不順眼,若他得了男妻,就更有理由廢黜了。”
周玄恍然,又道:“那,那就是說,楚王的贏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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