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普爾覺得自己做了很多很多記不清的夢,但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卻發現外麵的天還是黑乎乎一片,隻有屋內的一盞油燈散發出極其微弱的光芒。
安靜。
安靜不代表沒有任何聲音。
她聽到了微風吹過枝頭,窗外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不熟悉的鳥類生物婉轉悠揚的幾聲鳴叫,燈罩下的火苗也發出了細小微弱的劈啪聲……她還聽到夜間的值班醫師在外麵打了幾個哈欠,以及身旁某人熟悉而安穩的輕輕呼吸聲。
離得不遠。
他似乎就靠在床邊的椅子上休息,艾爾海森閉上眼睛的時候,要比平常的神色看起來柔和不少。
這位深紅色長發,翠綠色眸子的病人於是微微動了動,她剛想要起身的這一點動靜卻很快就驚醒了身旁時刻警惕著的陪護者。
“……醒了嗎?”灰綠色短發男人按了按鼻尖,睜開那雙深綠色的沉靜眸子。他的瞳仁中是一點顏色明亮的深紅,如同油燈裡燃燒著的那簇火焰。
艾爾海森的眼下隱約有些熬夜的青痕,他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外麵的天色,在心裡判斷出大概的時間。
“……你怎麼還在這?”
安普爾的聲音輕輕的,這麼問道。
現在應該是淩晨三點多,他卻還在健康之家的病房裡麵待著。
“……”
這個問題太傻了。
艾爾海森不怎麼喜歡回答不經過思考就提出的問題,但是她現在生病了,所以男人也就隻是聲音低啞地回了一句:“你生病了。我看著你。”
他的回答顯然不是讓大多數人滿意的那種。
“哦……”
她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
艾爾海森於是起身出去了一趟,突然冒出來的男人嚇了犯困的晚間醫師一跳,安普爾甚至聽到對方結結巴巴地喊著書記官晚上,不不,早上好的聲音。
然後那位醫師就進屋來開燈,又給她拿體溫計測量溫度,還做了一些彆的雜七雜八的檢查,最後在病曆簿上記錄下現在的身體症狀。
她的餘燒還沒有褪完。
安普爾的麵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紅,但是精神狀態卻無端好了許多。
這並不是一個好的征兆。
“艾爾海森……我剛剛做了好多夢啊,夢連著夢,走在裡麵就像是萬花筒一樣,我還看見了小星星……它的毛軟軟的,靠在我的腿邊,蹭來蹭去地跟我撒嬌……”安普爾半靠在床頭上,然後輕輕地說道。
那是太太的貓。
貓很可愛。
她也愛貓。
“嗯。我知道的。”艾爾海森沒有回太多的話,但是卻應著她的每一個話題。
太太的思緒向來飄來飄去,她的夢也是千奇百怪的。
這些他都知道。
咚咚——
醫師敲門後把藥端了進來,艾爾海森不知為何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這麼對她說道:“喝藥吧。”
藥是苦澀的。
安普爾原本就不喜歡苦的東西,但在健康之家待久了之後,似乎她的味覺靈敏程度也已經下降了不少。
紅發病人還在努力回憶著剛剛夢境裡的內容,所以她一邊乖乖喝藥,一邊嘟囔著兩句彆人聽不清的東西。
過了一會,安普爾突然又茫然地問道:“……艾爾海森,你怎麼還在這?”
“我看著你。”
銀發男人的回答更加簡化了一點。
讓她摸不著頭腦。
“你看著我?咳咳,在健康之家做陪護太辛苦啦…你可是身嬌體弱的學術分子,不如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紅發病人於是笑了起來,咳嗽幾下後打趣地說道。
“……”
他的神色有點不開心。
本來平常就是麵無表情的高冷學者,現在更是散發出一些生人勿近的氣場。
安普爾愈發想笑。
“咳咳咳。”
但是她一笑就要咳嗽,喘不過氣來,隻好先把藥碗放到旁邊,在他的扶持下靠在懷裡,努力平靜下來呼吸。
呼——
艾爾海森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就這樣過了好一會後,安普爾才感到自己慢慢好了起來,想要坐直身體的時候,他卻還是沒有鬆開手,灰綠色短發的男人就這樣沉默地緊緊抱住了她,這算得上是一個略有些強硬意味的擁抱。
“怎麼了嗎?”安普爾頗為困惑地問道。
“沒有。”
什麼都沒有。
所以他什麼都沒說。
“這樣啊……”
安普爾又彎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