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比想象中更輕鬆。
把一直想說的事情明明白白跟艾爾海森解釋後,紅發學者便彎起了眼睛,無論對方拒絕或同意,她都會儘力地爭取一遍的。
當然,如果實在不行也就隻能找另外的辦法啦。
這樣一想,安普爾感覺輕鬆多了。
而且這麼說的話……艾爾海森也沒有貿然地表現出拒絕的態度,灰綠色短發的青年隻是在思索片刻後,語氣平靜而正常地回道:“抱歉,我現在還有些急事要做。”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安普爾,晚上我們再仔細探討一下它吧。我們在之前的酒館裡見麵,怎麼樣?”
“嗯嗯,好的。”
安普爾點點頭。
艾爾海森說的話很有道理,沒什麼拒絕的必要。而且,她現在也應該先去給導師看二稿才是。
既然大家都有要緊事做的話,那麼還是等空閒時間再商討一下吧。
“那我們晚上見啦。”安普爾甜甜地笑起來說道。
紅發少女似乎已經忘記了那晚的事情,她的腳步重新又變得輕快起來,如果不是有彆人在場的話,安普爾說不定已經像個孩子一樣開始蹦蹦跳跳。
畢竟,她總是這麼高興。
安普爾於是抱著自己的作業往教令院的方向慢慢走去。
“……”
艾爾海森又一次在身後看了她的背影一會,然後他才麵色重歸平靜地回頭去做要做的事情。
*
老實說,讓導師批改自己的論文總是一個令人感到尷尬又緊張的環節。
至少對於安普爾是如此的。
但她也總是樂觀地尋找各種事情的解決辦法。
譬如說,現在的解決辦法是這樣的。
隻要一開始就不抱有著太大的期待,那麼無論導師給出什麼樣的評語,都不會真正傷害到自己弱小的心靈吧。
紅發學者自信滿滿地想到。
“……”
摩爾索斯導師那戴著半張麵具的臉微微低了下去,從他逐漸壓低的嘴角中可以窺視出某些懂的都懂的教令院學者書寫語言水平。
哪怕隻是平平無奇的一句事情陳述,他們也能將其描繪地仿若大廈將傾,世界毀滅般令人匪夷所思。
藍發的導師於是輕輕按了按太陽穴的位置。
好在這個切片的他還是足夠有耐心的,摩爾索斯在耐心地讀到其中部分內容的時候,終於露出了饒有興致的笑容。
雖然安普爾刻意下苦工水的這篇論文十分晦澀難懂,但是,從本質而言,她已經剔除繁雜的法相層麵,接觸到了某種程度的青澀智慧。
他看著正站在桌前前神遊發呆的紅發少女,放下論文,然後微微笑著開始鼓勵:“不愧是安。”
“隻差一點就接觸到本質了呢。”
“啊?”
安普爾啊了一聲。
這個鼓勵的語氣讓人有點害怕。
“沒什麼事情的話,就讓我們來繼續探討一下其中還需要修改的地方吧。”藍發男人於是露出了可怕的微笑,安普爾如同森林中的某種小動物一樣,咕嚕咕嚕地想要後退幾步。
等到晚上,艾爾海森再見到太太的時候,就發現她的神色看起來有些蔫噠。
紅發少女坐在酒館的沙發上還不知道嘀咕著什麼,手指對著桌子上的菜單劃過來劃過去,但還是沒有下定真正的決心點單。
“……”
“艾爾海森?你到了啊。”
安普爾抬起頭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了他的身影。
紅發少女於是露出了可愛的笑容,像是在過去等他一樣,對著艾爾海森招了招手。
“嗯。”銀發青年坐到了她的對麵。
好。
安普爾準備先背一遍早就寫好的腹稿,畢竟是請人來一起參加研究項目,隻要是做項目,那麼就必然要做好結果預算,先跟對方商量一個合理的報酬才是。
當然,其中也不乏還是大餅的部分。
紅發少女也比較誠懇地說出了這個項目目前存在的不少缺陷,但總的來說,她自己是覺得它未來還是很有前途,而且研究的東西也很有趣。
“……”
艾爾海森其實知道太太的這個課題……在曾經某個陽光燦爛的午後,太太正窩在沙發上和貓一起曬太陽,而他則是在旁邊看書,然後不知怎麼的,太太的話題就轉到了他們的學生時代。
安普爾嘀咕著他當時和卡維吵架的事情。
艾爾海森當然不會在措辭上輕易認輸,他先是指出了卡維在其中並不是全然無辜的本質……他們聊了一會後,自然而然地便談到了安普爾年輕時候做的課題。
“現在想想還是很喜歡的…但因為一些意外,最後也沒有繼續做下去……難免有些遺憾的。”紅發學者摸了摸貓的毛,不由自主地歎了一口氣。
艾爾海森沒有繼續問下去。
他不知道安普爾為什麼最後沒有繼續下去,或許真的隻是因為他們沒找到一個合適的語言學學者……又或者她和朋友之間發生了一些彆人所不知道的矛盾。
但他知道安普爾在那天聊完之後有特地翻家裡的書櫃,跟他借了幾本符號學和語言學的入門書籍,似乎是想把它撿起來重新做的樣子。
想起剛剛住進健康之家時,還在念叨著這些事情的太太,銀發學者的目光微暗。
艾爾海森於是微微側過頭,視線落在認真地解說課題內容,想要說服自己的紅發少女身上,聽著安普爾還有些青澀柔和的聲音,銀發青年的神色中便帶上了些不知名的溫柔。
他聽得出來,安普爾現在也是很喜歡這個課題的。
明白這一點就已經足夠了。
既然他的人生有了一次重來的機會,那在可以嘗試更多事情的同時,也一定挽回不少其中的遺憾吧。
即使從最樸素無華的角度出發,也就是說,他單純地希望安普爾可以過得更好、更幸福。
“好啦,所以……可以問一下你的看法嗎?”安普爾終於磕磕絆絆地背完台本,她於是鬆了一口氣,然後抬起頭來問道。
“嗯,好。”
艾爾海森眼睛都沒眨地點了點頭。
“欸!?”
安普爾呆住了。
“你不再問一些彆的嗎,比,比如說……”
她的手指又下意識繞著麻花辮開始轉,幾縷棕紅色碎發從編發中漏了出來,顯得俏皮可愛了不少。
可愛。
“沒什麼。既然你們已經把複雜的東西都考慮過一遍,實驗數據也都搜集得差不多,那麼語言學的論證部分又恰好是我的專長……沒什麼不可以的。”艾爾海森說話的態度很平常,仿佛這並不是什麼特彆要緊的事情。
當然,他也的確是這樣認為的。
在艾爾海森看來,這就像某天太太回來唉聲歎氣地說自己沒有買到最喜歡的小蛋糕,於是隔天下班後書記官便自然而然給她帶一個回來一樣。
這些都是很微小的,但他力所能及的,能為自己的妻子彌補小小缺憾的事情。
很多時候,艾爾海森其實無法準確地理解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