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組的建立機製非常複雜。
同樣,模組結算也是一件非常考驗耐心和細致的活兒,需要偽造因果,製造虛假的調查員人設卡,並且將其“編織”進人類社會裡,同樣,拆解開來的模組也要精巧地嵌入現實的時間線裡,絲絲入扣,不能有一絲對不上的因果。所以,這是一個勞心又傷神的工作。
星空是守秘人裡的熟練工。
——但這個模組被拖延得太長,卷進來的人類太多,即便隨渝在模組結束是給了他一個很好的“借口”,想要將所有人的因果線梳理正確也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情。
所以他暫時放置了這項工作。
剛好,有一位服務員走到星空麵前,提醒他:“我們的咖啡提供無限續杯,請問您需要嗎?”
“好,謝謝了。”
服務員端過星空的杯子,完全無視了對方身上的異常,好像麵對的就是個再尋常不過的男性客戶。
星空伸了伸懶腰。
他背部的翅膀也跟著一同舒展。
服務員很快就端著續杯的卡布奇諾咖啡回來了,星空看著她做完這些,忽然伸手指了指對麵:“那家夥……這麼做多久了?”
服務員愣了一下。
她順著星空所指的方向看過去,見到一個帶著黑禮帽的男性魔術師,正在給兩個初中生表演紙牌魔術。服務員茫然地想了一會兒——她們這裡有雇傭魔術表演嗎?
好像是沒有的。
“您需要……”
“不用了,我會自己處理的。”星空對服務員微微一笑。而服務員小姐看著這個微笑片刻後,就神色恍惚地離開了原地,重複了上一項工作,似乎完全忘記了咖啡廳裡還有兩位古怪的顧客。
星空來到那位魔術師麵前。
“喂,你怎麼不排隊啊,就算是想算塔羅牌,也應該知道什麼叫先來後到吧。”有一位初中生很不高興地指責星空。
聽到了她的話,星空回頭瞥了對方一眼。
那是完全超越了人類所能描述的一雙眼睛,深邃黝黑,仿佛隱藏著宇宙最深的黑暗,但她又看見了星星點點的光輝緩慢旋轉。她發了會兒呆,突然想起來自己要回家追劇了。
這兩個人是誰啊?
初中生好奇地看了星空和那位魔術師一眼,她拉了拉肩膀上的書包,很奇怪自己為什麼會站在這裡,但這點小小的疑惑,也如晨曦的露水般很快消失不見。
魔術師這才抬起頭——
它沒有臉。
或者說,原本應當是人類麵容存在的地方,是一片混沌而模糊的影子。它看著星空,熱情地打招呼:“嗨!好久不見了!我好想念你啊,沒想到星空竟然專門跑一趟來見我,我超開心。”
星空顯然不覺得開心。
他言簡意賅地喊出了對方用來掩飾的偽名:“黑洞。”
“嗯嗯,小星空有什麼事兒嗎?”
“我見到隨渝了。”星空惜字如金。
原本就非常安靜的咖啡廳,在這一刻,更是陷入了一層難以言喻的死寂中。星空仍然睜著一雙不存在眼白的眼睛凝視著黑洞,看著他的虛幻的身形發出劇烈的波動,最後回歸於平靜。
無須驚愕。
無須詫異。
在眨眼之間,黑洞就已經審視了許多和隨渝相關的因果線,洞察當事人自己都不了解的隱秘,過往,現在,以及分分秒秒都在不斷收束的未來。而這樣對於凡人而言難以想象的可怕能力,對於守秘人而言,其實隻是剛剛到達職業入門考核的程度。
“哦,原來是這樣。”黑洞又淡定地坐回了原位,“很感謝你對我簽約的調查員的照顧,下次你有什麼新人參加我的模組,我也會多加照顧的。”
“不需要。”
“彆這麼冷淡啊可愛的小星空……”
星空無視了對方的賣萌撒嬌,繼續用沒什麼起伏的清朗聲線說:“你違背了簽訂調查員的原則,調查員必須是人類……”
“他不算人類嗎?”
“但是……”
“你可以問問隨渝自己,他到底覺得自己算不算人類。真的,我覺得無論按照哪種標準,他都能稱得上是人類中的人類。”黑洞板著手指和星空數,“首先,他不是我們這種邪神的子嗣,混亂的後裔,沒錯吧?”
“是。”星空點頭。
這個沒什麼好爭論的。
他們這樣的“守秘人”,即便是在邪神子嗣中,也是異常扭曲的存在,假若真和兄弟姐妹們或是父輩們的化身見麵,基本上就是不死不休的情況了。
對邪神們而言,他們比舊印更惡心。
也正因為如此,守秘人才必須隱藏在幕後,依靠調查員拉動因果之線,隱瞞自身存在,維護著脆弱的人類文明之火。
守秘人都知道自己的來曆。
他們的真名被隱藏進虛假的代號下,隻要這個脆弱的“咒(代號)”仍然隱藏著自己的名字,他們就仍然具有理智。
虛假的,偽造的理智。
但大多數守秘人都很喜歡此時此刻的自己,這才是這場複雜又涉及無數博弈的戰鬥能夠維持下去的原因。
隨渝當然不是邪神子嗣。
黑洞伸出了第二根手指:“他也不是邪神們創造出來的眷族,或者是眷族們的繁殖出來的其他神話生物,對不對?”
“是。”
這同樣也沒什麼好質疑的。
“他更不是動物,植物,你去檢驗他的DNA都完全符合人類的特征——不要這麼看我,他絕對比黑猩猩更接近人類,對不對?”
“是……”星空有點不太情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