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遙坐在台下,目不轉睛盯著那個女伶,在她“跳城牆”的那一瞬,不知怎的,“刷”地一聲站了起來,手伸出一半,又驀地反應過來,立刻縮回,偷瞄周圍,見眾人都忙著傷春悲秋沒瞧見,便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一般,坐回了原位。
她低下頭,自行消化著方才的尷尬,卻怎麼也忘不了站起那刻的感受。
戲裡的故事,她差點當了真。曾在刀山火海裡殺出一條血路的她,斷斷看不得有人為了逃離強權壓迫,輕舍性命。
戲裡的一雙苦命鴛鴦,飽受迫害,一個被迫成為宦官,一個則淪為權貴的家妓,分彆多年,受儘苦楚,重逢於權貴家宴,小園私會,一番互訴衷腸後,終而決定私奔,卻還是逃不過生離死彆的命運。
那麼她呢?
前塵往事湧上心頭,尚未回過味的沈星遙,又沉浸在了回憶裡——二載漂泊,汙名加身,飽受追殺之苦,而整整兩年心血換來的證據,都因為一時的善念和不忍,誤入圈套,被一把大火燒得乾乾淨淨,而後與摯愛生離,天各一方,甚至為局勢所迫,揮劍相向……
沈星遙茫然抬眸,眼裡亦有了淚光。
多年血淚換來的廝守,難道真就如此輕易割舍?與他分道揚鑣?
憶起少時美好,她到底還是不忍。
不忍,亦不舍。
沈星遙雙手扶額,愈覺彷徨。
適逢此時,男伶唱響悲歌:“麗娘啊——吾待汝多年,汝仍欲離我而去乎?汝能忍心乎?”
沈星遙的心猛地一顫,恍恍惚惚看向戲台,隻見那男伶跪在倒地的女伶跟前,作哭泣狀,繼而火光起,萬箭襲來,一雙人兒,終而葬身火海。
她的眼淚終於還是落了下來。
客舍門外,豔陽高照。堂內戲台上,則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
盛夏的天悶熱,恢複精神的朔光休養幾日後,終於蘇醒,與同行的幾位師弟師妹快馬加鞭趕回了光州,將那本殘缺的呂濟安手記與刻了鐘離鶴歸款識的竹筒交予白落英。
白落英一見那竹筒上的款識,便變了臉色,接在手裡,翻來覆去看了許久,方緩緩發問:“這是你們在五蓮山裡發現的?可還有遇見其他可疑的人?”
“不曾。”朔光搖頭道:“除此之外,還有不少極為巧妙的機簧,不便拆卸帶回。這箭筒裡的名字,還是公子無意發現的。”
“你同他們遇上了?”白落英眉心一沉,露出疑惑之色,“怎沒一道回來?”
“這……”
折楊見朔光說不清楚,便即上前幾步,道:“夫人受了點傷,本還在靜養,卻不知發現了什麼線索,先行離開了。公子也跟著去了,可能……過幾日便回來了吧。”
“遙兒受傷了?”白落英眉頭蹙得更緊了,“那臭小子呢?他竟然沒事?”
折楊一時語塞。
天底下哪有盼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