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無非看見了他,卻不說話,隻是抬眼望了望簷外的天。
烏雲不散,驟風依舊,雨卻遲遲不下。
宋翊素來內斂,甚少主動與人攀談,如今見師兄這般苦惱,有心開解,卻不知該如何開口,想了半天,方遲疑問道:“你和她……”
“我記得采薇說過,四年前我陪著星遙,四處尋找能夠拆穿薛良玉的證據。期間去過一趟南詔國,你們也在。”淩無非道,“一來一回,半年光景,你們對她的性子,應當多少有些了解。”
“嗯?”宋翊聽得一愣。
“她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淩無非忽然轉頭朝他望來,認真問道。
宋翊這才反應過來,想了一想,道:“其實……剛才她對你動手,我也覺得意外。”
淩無非眸光一緊。
宋翊猶豫片刻,方繼續說道:“我所知不多,隻知那時所見,你與她始終默契。不論身處任何境地,不必開口,便知彼此所想。”
淩無非聽罷,神情越發黯淡。
時間一點點過去,大風呼嘯著從二人眼前刮過,卷落一樹花瓣,淩亂滿地。
宋翊沉默良久,適才開口:“你做了什麼,令她如此失望?”
淩無非身子微微一僵。
宋翊察覺此話問得突兀,便又補充了一句:“她從不對人發脾氣……我聽采薇這麼說過。”
淩無非的心猛地一顫,墜墜發出劇痛。
他雙手抱頭,深深埋下臉去,回想起近日以來發生的一切——懷疑,質問,甚至譏諷,還有他那始終淩駕於她之上,不可一世的姿態……
他到底都乾了些什麼?
宋翊困惑不已:“你……”
“記不得了,太多了……”淩無非一開口,話音便顫抖得厲害,“她應已忍了很久……我真是……怎麼會這樣……”
“師兄。”宋翊一手按在他肩頭,鄭重說道,“我去問問汪掌事,看有沒有人知道飛龍寨駐紮在何處。不管之前發生過什麼,有些話,隻有當麵才能說清楚。”言罷,輕輕拍了拍他的肩,站起身來。
淩無非抬頭望了他一眼,愈覺羞愧難當。
七載年光飛逝,從前認識的每一個人,都已有了顯而易見的成長與變化。
可他卻停在了原地,甚至為此沾沾自喜,推開一切關懷與友善,將自己鎖在自以為是的過去裡,一味沉醉,不肯清醒。
想到此處,淩無非闔目深深吸了口氣,像是下定某種決心似的,起身斂衽衣擺,撣去灰塵,正視他雙目,篤定說道:
“我去。”
幢幢黑雲壓低了天,曠野陰氣沉沉,狂風席卷。
史大飛指揮手下弟兄把劉聰往寨子裡抬,一回頭見沈星遙站在院外,望著昏暗的天,想了一想,腦袋湊了過去,壓低嗓音,神經兮兮問道:“張女俠,您同您那位……不是,今日這事,到底有何玄機?能不能給咱透露透露……”
“想知道啊?”沈星遙莞爾一笑。
從她離開光州之日算起,至今已快一個月。在沈星遙看來,淩無非若有心尋她,怎麼也不至於等到今天,又出現在這種劍拔弩張的場合之下。是以下意識便覺得,他不過是習慣了如今這個武林盟主的身份,特地來替無極門主持大局罷了。
這樣的重逢,她也感到十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