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斐生居高臨下地看著洛妍。
洛妍臉色有點僵硬。
化妝間裡落針可聞,一種叫尷尬的情緒,在洛妍胸腔內沸騰,令她憋悶難耐。
背後道人長短本就是大忌,還恰好讓秦斐生給聽到了,這男人錙銖必較,又自視甚高,此刻說不定已在心裡將她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花式嘲諷上百遍。
暴風雨將至,她若表現得唯唯諾諾的,秦斐生必會再輕視她幾分,嘴裡也會再刻毒幾分,與其如此,不如來個四兩撥千斤。
這樣想著,洛妍麵色已如常,她挺直優美的脖,朝著椅背輕輕一靠。
雲淡風輕的模樣,眼角風都沒給秦斐生一下,徹底無視了他。
化妝師被她這個舉動嚇得心臟差點停止搏動,立刻從椅子上彈起來,無措地喚道:“秦老師。”
秦斐生緊抿著唇,視線一寸寸掠過洛妍那張含笑的美麗臉頰,那笑似乎透著嘲弄,莫名的刺眼,幾乎在一刹那間,他心底所有的戾氣平歇了,眼底的暗沉也徹底消弭。
他冷冷勾唇,轉身就走,邊走邊給老魏打電話。
“《無罪之罪》這片兒,安排洛妍跟組。”秦斐生說。
一字一字,從喉嚨裡蹦了出來。
“您不是不想她跟組嗎?怎麼又改主意了?”老魏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她年紀輕輕的就瞎了眼,不留她在身邊,我不放心。”秦斐生淡淡道。
“啊——”老魏吃驚地拖長了音調。
“怎麼?老子給她發工資,老子沒資格使喚她?”秦斐生不悅地質問。
“有資格有資格,我這就安排。”老魏立刻表態。
秦斐生哼了聲,眼皮子一撩,懶洋洋地問:“我帥嗎?”
“帥帥帥,娛樂圈頭一份兒,比您紅的沒您帥,比您帥的沒您紅...”那頭的老魏點頭如搗蒜,諂媚地附和。
“帥,就對了。”秦斐生玩味一笑,心中對洛妍又厭惡幾分。
油膩?老子就讓你看看,老子到底油不油膩!
窗外,夕陽如血,流暉灑金,暮色漸漸降臨。
秦斐生被簇擁著先走了,今晚主創們有個聚會,用腳指頭想他也不可能帶她去。
洛妍無所謂,這會兒還是離他遠點好,那就是個火·藥桶,隨時隨地能點燃,炸得她一身狼狽。
她忙著收尾沒說話,化妝師以為她在難過,一直柔聲安慰著她:“秦老師人很好的,這麼多年我從沒見他對誰發過脾氣,妍妍,你彆太擔心了。”
洛妍笑笑,“好啦,大不了是換個工作,你就放心吧,我沒事的。”
兩人說說笑笑著,正要出大堂,有個男人與洛妍擦肩而過。
那男人很瘦很高,衣冠楚楚,眉眼狹長,挺俊的鼻峰上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他正在打電話,說話的聲音乾淨微沉。
洛妍嘴角的笑陡然僵住,她腳步一頓,蹙緊了眉頭,“哎呀,我的相機電池掉在休息室了,我回去找找,你先走吧!”
“那好吧,妍妍我先走了,你到家了給我發個微信。”
洛妍笑著揮手告彆,轉身的刹那,臉上已經麵無表情了。
她朝著另一個出口走去,一群小孩在人群裡橫衝直撞,她被撞得打了個趔趄,險些滑倒之際,恰好被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扶住了。
男人語聲溫醇,“小心。”
洛妍站直了,客氣地說了聲謝謝,睫毛微微垂覆,盯著腳下的台階。
“洛妍。”男人輕聲叫住她。
今天洛妍穿著條深藍牛仔褲,白球鞋,一身行頭不超過三百塊,樸素的近乎寒酸。她頭發低低挽著,臉上沒化妝,顯得格外素淨,眼睛很黑,皮膚粉白清透。
清水出芙蓉般的美。
傅西嶼的心底,倏然湧出一抹複雜難言的滋味。
“還記得我嗎?”他輕輕推了下眼鏡,低聲問道。
洛妍抬起頭,眉眼微彎,定定看著他。
記得,怎麼不記得?那個茉莉香氣馥鬱的黃昏,傅西嶼發尖滴著汗,腋下夾著一隻籃球,跑到她麵前,露出一口俊生生的牙,笑得溫潤如玉。
“學妹你好,我是傅西嶼。”
那些年,他一直對原主很好,好到生出了許多不堪的流言,連原主都隱隱感到困惑,傅西嶼到底是什麼意思。
直到傅西嶼的鐵哥們兒當眾嗤笑她:“開什麼玩笑?傅哥怎麼可能喜歡那種毛都沒長齊的臭丫頭?”
眾人的八卦歇了火,沒多久傅西嶼出國,兩人再沒聯係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