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洛妍不幫腔,蕭釋齡眼底掠過一絲失望,她咬緊牙關,揚起了下巴,眸中噙著薄薄的淚光,憤聲質問:
“秦斐生,我不管你是從哪聽的謠言,但是我告訴你,沒做過就是沒做過,你如果非要再在這裡糾纏,這麼汙蔑傷害我,那我和你之間,以後橋歸橋路歸路,你不要仗著是我哥哥,就可以在我麵前為所欲為,我也是有尊嚴的。”
一字一字,擲地有聲。
不愧是影後,不僅話說的漂亮,麵部表情管理的也是真好,明明此刻憤怒失望極了,可唇角仍自帶三分溫柔笑意。
洛妍偷偷瞄了眼秦斐生,心中突然有點擔憂。
秦斐生他會不會心軟啊?畢竟蕭釋齡話都說到這份上兒了,要是再深究,那勢必會撕破臉了。
她好整以暇地等他開口。
“說完了?”秦斐生冷眼看了蕭釋齡兩秒,語氣裡有種漫不經心的意味。
他神色淡然,眉目間不見半分波瀾,甚至透著幾分慵懶。
完全無視了蕭釋齡,無視了她劍拔弩張的決絕姿態。
蕭釋齡怔住了。
秦斐生表情有點厭煩地,掏出手機點了播放後,一段錄音跳了出來。
“對,通稿馬上發出去,把流產的視頻也放出來…我現在在醫院不太方便,操作細節還有問題你找我助理敲定,八百萬的宣傳費已經到位,必須讓秦斐生站出來表態。另外,這次的公關要以我經紀人的名義,懂?”
錄音裡的女人語速很快,機關槍掃射似的,帶了些咄咄逼人的淩厲。
那聲音分明是熟悉的。正是蕭釋齡。
死寂。
病房裡落針可聞。
洛妍簡直想舉起雙手雙腳給秦斐生叫好,這一招夠狠夠絕,打得蕭釋齡臉都腫了,看她還能怎麼狡辯。
果然,下一秒她聽到蕭釋齡說:“我有些話要單獨和秦斐生說,你先出去下吧。”
女人臉色煞白,卻仍倔強地挺直了脖頸,堅守著最後的體麵。
“有什麼她不能聽的?”秦斐生深邃的眼眸劃過女人臉龐,語氣有些譏誚。
“秦斐生。”蕭釋齡忽然放大了聲音,唇角抽搐著。
空氣仿佛凝滯住了,洛妍覺得這氛圍實在令人難堪,於是開口道:““你們說吧,我出去了。”
她快步離去,合上門時,輕輕籲了口氣。
不知裡頭的兩人說了什麼,十分鐘後秦斐生麵無表情地走出,身後傳來蕭釋齡歇斯底裡的哭喊聲,那樣的淒厲,像是墜入深淵,絕望到了極致。
不知道的,還以為秦斐生對蕭釋齡做了什麼禽獸不如的事。
洛妍再一次真切提味到秦斐生的翻臉無情,不免一陣心驚肉跳,看向這男人的目光裡,頓時多出了幾分敬畏。
秦斐生充耳不聞那哭喊聲,冷著一張臉大步朝停車場走去,他的步子越邁越快,直到上了車,才低低問了句:“洛妍,我這人是不是挺失敗的?”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洛妍卻迅速搖頭,“沒有的事。秦老師,這輩子你想要的,都能輕而易舉就有了,世上大多數女人都愛慕你,大多數男人都羨慕你,怎麼能說是失敗呢?你要是失敗,那其他人更不配活了。你現在隻是…還有點沒想通而已。”
洛妍俏皮地眨眨眼,“有錢人的煩惱,我也不太懂。”
秦斐生臉色稍霽,眉頭一挑,“這麼說,你也愛慕我了?”
洛妍臉不紅心不跳,“是啊,你是大家的男神,我當然愛慕你呀。”
秦斐生唇角抽了下,俊臉一寸寸貼近,視線細細密密地審視著她。
“我怎麼覺著這話聽起來沒誠意呢?當初是誰在背後說我油膩的能去代言炒鍋?”
洛妍抬手拍了下自己的臉,小貓咪似的軟軟求饒,“你看我現在已經打臉了,瞧瞧我臉都要腫了。秦老師你大人有大量,就不和我計較了,行不?”
“你不知道,我一向最記仇的麼?”秦斐生勾了勾唇,玩味地看著她。
“那我,再打自己一下?”洛妍可憐兮兮地望著他,氣鼓鼓地伸出手,還沒挨到臉頰上,就被他一把扯住了腕子。
“你就不能想點彆的法子取悅我?”秦斐生明顯被她逗樂了,隻是嘴上依然不依不饒的。
他抓著她的手腕,手臂堅實有力,掌心乾燥溫暖。
空氣莫名變得有些燥熱,微妙的情緒在無聲醞釀著。
電光火石間,他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眉頭皺了下,眼底飛快閃過一絲陰鷙,握著她手腕的那隻手,不知不覺就鬆開了。
正如泛起圈圈漣漪的湖麵,刹那之間恢複了平靜。
洛妍的手機適時地響了起來。
一接,是章冰瑩打來的。
“妍妍,你快到家了嗎?”章冰瑩喘著氣,隔著屏幕都能覺到那頭的焦急。
“快了,媽,我還過十五分鐘就到家,家裡出什麼事兒了嗎?”洛妍有些緊張地問。
“家裡沒事,”章冰瑩頓了下,壓低聲音道:“是你舅舅,剛才監獄那邊打電話過來,說你舅舅摔了一跤,磕在後腦殼上,出了好多血,情況聽起來挺嚴重的,我得儘快過去一趟。”
洛妍怔了一怔,在記憶裡檢索一番,終於想了起來,原主確實有個舅舅,以前是淩城的二把手,後來因為貪汙瀆職罪入了獄,已經好些年沒這人的消息。
這人的前妻兒女如今都在海外,章冰瑩是他在國內血緣最親近的人了。
洛妍柔聲安慰道:“您先彆急,我現在就趕回來。”
她掛了電話,對秦斐生說:“秦老師,我就在這路口下。一會兒打個車回去,家裡現在有點急事。”
秦斐生點點頭,在她下去之後,盯著她的背影看了片刻,然後掏出手機,打通了老魏的號碼。
“有件事,我可能一直弄錯了。”他緩緩說道,目中一片暗沉。
“什麼弄錯了?”
老魏正在吃飯,夾起紅辣辣的毛肚,塞得滿嘴都是,聲音含糊不清。
“五年前我的生日會,你知道的,當時出了些岔子,蕭釋齡她那時也在場。”秦斐生加重了咬字,“她今天告訴我,被我拉進房間的那個女人,穿著後援會的會服。”
“你是說...”老魏驚得筷子都掉了,嘖嘖兩聲,“你他媽艸了粉?”
秦斐生冷冷一嗤,“你少幸災樂禍,我要知道,那個女人是誰。”
一字一字,語氣無比肯定。
“都過去這麼久了,哪能這麼容易查出來?”老魏不以為意地嘀咕道:“你就當約了個炮得了。”
“再說了,找出來乾嘛?你還想對她負責不成?”
秦斐生靜了下,“那次老爺子差點弄死我。”
他聲線喑啞,如終年不見日光的深潭。
老魏愣住了,眼神微微閃爍。
“你把人給我找出來。”
他不是在和老魏商量,而是直接下了命令。
“行,不過五年前我還沒進工作室,要想找到這人,隻能從其他地方著手了。”
“你還記得她長什麼樣嗎?”老魏試探著問。
秦斐生擰起眉頭,目光放空了刹那,太陽穴卻疼得開始突突直跳。
“不記得,不過那種感覺,似乎有點兒熟。”秦斐生語氣透出了一絲遲疑。
“得,你這平時記性好得要命,一到關鍵就健忘的毛病啥時候改改?”
“你以為我願意?”秦斐生忽而冷笑。
老魏尋思著,“蕭釋齡不是看到了嗎?她總記得那人吧。”
“她說隻遠遠的看到個背影,這是她情緒激動之下說出來的,應該是沒有撒謊。”
秦斐生深邃的眼眸中,隱隱閃過一絲厭惡。
老魏咂摸著道:“那要是有合照,你應該能認出來吧。”
“沒合照,那天人太多了,幾百號粉絲,何況我又出了事,清醒過來的時候生日會都結束了。”
老魏深吸一口氣,“所以你是生日會被算計了,你以為是睡了老爺子的小三,差點被老爺子要了小命,結果是睡了個不知男女的粉絲,然後你還完全不記得她的樣子,現在想要我把這個人找出來是嗎?”
“秦大爺,我總結得可到位?”老魏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秦斐生淡淡嗯了聲。
老魏眼角一抽,“你可真會為難人。”
“手機號,她留了個手機號,我一會兒發你。”秦斐生突然說道,話音一轉,“不過,那個號碼早停機了,也查不出號碼的主人是誰。”
老魏眼珠子轉了轉,靈機一動:“生日會粉絲入場都要登記姓名和手機號,有手機號就會有對應的名字。”他激動的雙手一拍,“得了,我這就去查那天的入場登記冊。”
頓了下,又語重心長地勸道:“你最近還是再躲躲吧,老爺子他看到新聞了,一大把年紀快要被你氣死了,又聯係不到你人,把我叫去給罵了個狗血淋頭。哎真不是我說,你這事兒乾得可不厚道,你是直接把他臉摁在地上踩,要讓外麵人知道你和他的父子關係,老爺子在外頭還有私·生女,他這一輩子的清名就毀了,老爺子多麼重臉麵的人呢,小心以後棺材蓋都壓不住!”
秦斐生嘲弄地嗬了聲,直接掛了電話。
司機請示道:“生哥,現在回家嗎?”
秦斐生一手撐著頭,另一手隨意地敲著座椅扶手,淡淡道:“去個地方。”
他眸光晦澀,似沉無邊際的深海,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半個小時,洛妍握著手機,探頭朝陽台外張望。小區外昏黃的路燈下,赫然停著秦斐生的車。
“你怎麼來了?”洛妍驚訝地問。
秦斐生沒接她的話,反而煩躁地哼了聲,“你這什麼破小區?到處停得亂七八糟的,開都開不進來。”
知道這是破小區,那你還要來?真是讓你紆尊降貴了。
洛妍心裡有點不爽,卻還得順這位爺的毛,隻柔聲道:“你先彆急,後頭巷子那裡能停車,你叫司機把車開過去,我這就下來接你。”
一回頭,洛天放下了魔方,睜著那雙圓溜溜的眼睛,滿臉的好奇。
“媽媽,有客人要來家裡嗎?”
“對。”洛妍蹲下身,摸了下他的頭,“天天,爸爸馬上就要上來了,待會兒見到他,可彆說漏了嘴,記得要叫他秦叔叔,知道嗎?”
洛天眼睛眨了下,乖乖點頭,“知道了媽媽。”
“要做有禮貌的寶寶,這樣爸爸他才會喜歡你。”
“嗯嗯,媽媽我會很乖的,你快去接爸爸上來吧。”洛天擺了擺小手。
五分鐘後,秦斐生戴著風帽墨鏡口罩,遮得嚴嚴實實,借著夜色的掩護,飛快閃進洛家的門。門“啪“的一聲合上。
他立在門後,取下了墨鏡和口罩,快速掃了客廳裡一圈,撲克臉沒表情。
洛妍有點發怵,快速拉上所有窗簾,笑著問:“要喝點什麼?家裡有茶和果汁,還有薄荷水。”
“都行。”
秦斐生大馬金刀地坐下,兩條大長腿敞開,一下子顯得屋裡有些逼仄了。
洛妍轉身去給他倒薄荷水。
“秦叔叔好。”洛天甜甜地叫道,虎頭虎腦的可愛模樣。
秦斐生伸出手臂枕在腦後,朝洛天招了下手,“過來。”
洛天得得得跑到他麵前,他伸出雙手,掂了掂小家夥,說道:“你比上次重了。”
洛天小大人似的點點頭,“因為我長大了,就快五歲啦。”
他大方地把遙控器遞給秦斐生,“秦叔叔看電視。”
秦斐生隨意調了個放動畫片的台,洛天靠在他大腿上,津津有味地看著動畫片。
洛妍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和諧的一幕。
洛天的小短腿悠悠晃蕩著,洛妍唯恐惹得秦斐生不悅,把水遞到男人手邊後,不動聲色地把洛天抱到旁邊他專屬的小凳子上,壓低了聲音說:“咱們坐這兒,不要打擾叔叔。”
洛天不甚在意地點點頭,眼睛還黏在屏幕上。
洛妍轉頭打量了秦斐生兩眼,見他懶洋洋地陷在沙發裡,不由笑了笑,“秦老師你吃飯了嗎?”
秦斐生眼皮一撩,兩道目光落在了她臉上。
“我媽剛出門,家裡就我和天天兩個,要不你和我們一起吃吧!”
“不然?我在旁邊看你們吃飯?”秦斐生似笑非笑地扯了下唇。
“那我去做飯了。”
洛妍了然,取下圍裙,將頭發紮了起來,轉身進了廚房。
菜都是章冰瑩出門前買好的,塑料袋裡的魚還是活的,洛妍看了兩眼,硬著頭皮去抓那條魚。她其實害怕殺雞殺魚,不過現在秦斐生在這兒,也管不了怕不怕了。
她抖著手笨拙地抓魚,魚肚還沒破開,那條魚一下子甩到地板上。
正想去撿,秦斐生進了廚房,抓起了那條魚。
“我來吧。”他聲音和緩,利索地操刀破肚,不過幾下子,就把魚處理乾淨了。
殺魚的時候,他脊背挺得筆直,動作有種行雲流水般的美。
洛妍訝異地看著他。
“在想我為什麼會殺魚?”秦斐生洗了把手,笑了一笑,“我十幾歲就出來工作了,那時年紀小什麼都乾過,什麼苦都吃過,過了好些年才被家裡認回去。”
他表情平淡,似是在說不相乾的人與事,洛妍卻驚愕地瞪直了眼珠子。
大佬他小時候,竟然過得這麼苦麼?半途認回的兒子,可以想見在家裡的尷尬處境了。
洛妍心緒複雜。
“那時我去拍戲,拍第一部戲的時候,導演還和我說,‘你看你穿西服哪裡像少爺,人家xx才貴氣呢’!”
秦斐生語氣微黯,洛妍聽得莫名有些酸澀,正想著開口安慰兩句,秦斐生卻抱著臂,輕嗤出聲。
“你這人還真好騙,我說什麼你都信…好了趕緊做飯,我早就餓了。”
那圓規似的站姿,眉眼間的得意,赫然是個吊兒郎當的紈絝少爺,似乎方才所說真的隻是隨口胡謅。
真是白瞎那點同情心了!腦子抽了才去同情他吧!人家隨隨便便就能賺個幾千萬,哪裡會需要她這點同情!
洛妍氣秦斐生,卻更惱自己,她俏臉紅撲撲的,羞惱地瞪了他一眼。
他倚著門靜靜看她,上揚的嘴角掛著一絲玩味的笑。
洛妍被他盯得心煩,把他往外一推,“你擋著我光了。”
說完重重合上了門。
半個小時後,豐盛的四菜一湯端上桌,洛妍給洛天夾了塊魚,慢條斯理地挑著魚刺,小口小口地喂他。
餐桌上很安靜,秦斐生的手機驚天動地的響了起來。
“12年生日會的名冊拿到了?”他聲音清冷,語氣卻透著急切。
腦子裡“嗡”的一聲,洛妍握著筷子的手抖了下,渾身上下立刻繃緊了。
麵上血色漸漸褪去。
“那女人叫什麼名字?”
秦斐生一字一頓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