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車廂裡嘰嘰喳喳的,不遠處的流觴嫌二人聒噪,所以就把他們的聲音屏蔽了。
流觴找她的時候,沉暮就在車上裝睡,也沒人管他。畢竟流觴對於這個半路撿到的臭小子並不上心,也不設防,反正弄死這個人族小子就跟捏死隻螞蟻那麼容易。
這會的離嫿又被喊下車了。
“小梨花,有什麼想問的你就問罷,我又不會小氣地不告訴你。”
此時入夜了,流觴坐在篝火邊,頗有閒情逸致地烤著一隻灰雉,滋啦滋啦的火焰炙烤聲,微焦的肉也散發著勾人饞蟲的香味。
離嫿在他附近找了比較平整的石頭坐下,越接近都城,她心頭的不安愈發加重了。不動聲色地問道,
“前輩是要去魔宮嗎,去那做什麼呢?”
“看來小梨花懂的也不少呢,我就喜歡你這種不會拐彎抹角的性子,”
男人打趣笑笑,又說,
“他們的魔尊久傷未愈,我代表妖族過來探望探望。”
“上千年過去了,那老家夥還嚷嚷著大戰中重傷未愈,一直龜縮著不露麵,外界不曉得他如今是死是活,那魔宮啊,他那些部下爭權奪利,亂著呢……”
就這樣的情況,居然還有精力去侵擾人界,那真是又可笑,又不容小覷啊。
“好了,給你嘗嘗。”
說著,他把烤好的肉遞給她。
“謝謝前輩……不過我吃不得這些,而且已經習慣辟穀了。”
離嫿搖頭拒絕了,真誠得讓人沒辦法反駁。
“是了,我一時忘了~”
流觴失笑,被拒絕了也沒有惱,最後這隻被烤熟的雞被丟給了那個下屬解決,美其名曰不能浪費他的成果。
那神出鬼沒的下屬把肉連帶骨頭都嚼進肚裡,嘎嘣脆,麵不改色的,那聲音聽得離嫿頭皮發麻,還好流觴沒有再命令做出什麼其他奇怪的舉動。
“小梨花喜歡看煙火嗎?”
流觴又忽然問了這麼一句。
“談不上喜歡……”
離嫿不太明白他的用意,斟酌著答道。
男人盯著眼前的篝火,若有所思,似是對她說的,神色莫測,薄唇勾起的紅冶,道,
“或許過不久就能欣賞到那盛大的煙火照人間了,到時候……你可不要被嚇到啊……”
離嫿看著有些狂怔的男人,含糊應聲,然而心下飛速地猜想他這番話的深意,可,無從考起。
……
也許是思慮過度,當天夜裡歇息,她閉著眼,許久,許久都沒有入眠,熬到天邊即將變成魚肚白時才勉強有了睡意。
許久沒做夢的她卻忽然入了夢境。
開始的時候,很吵很吵,嘰嘰喳喳的聲音在耳邊,就像身邊圍了幾百隻聲音難聽粗啞的鵲鳥在叫喚。
離嫿不知道自己怎麼會來到這種地方的,被吵得腦殼疼,趕緊捂住耳朵,這才好受點。
然後鵲鳥喳喳的聲音漸漸消失了,接著響起的少年的聲音,在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離嫿能認出這是活潑又話多的沉暮。
然後又響起了小黑蛇傲嬌語氣的聲音,也在吵吵鬨鬨的,說的話很噎人。
離嫿被吵得心煩氣躁,索性連眼睛都閉上了,憑著感覺埋頭朝前走,想離開這個“可怕”的噪音場。
跑著跑著,她忽然撞進了一個清凜的懷抱,停住了腳步。
就在這一瞬間,耳邊的嘈雜聲都消失了,整個世界都清靜了。
寬厚的胸膛,熟悉的雪鬆氣息縈繞在鼻尖,她不用睜開眼都知道是誰。
她的前任師父,風淩淵。
在意識到那雙胳膊要環抱住她的時候,離嫿倏地睜開了眼,趕緊推開了他。
知道了這是一場虛假的夢境,可再見到他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心下悸動。
為什麼夢境裡他的麵容都能被刻畫得那麼清晰呢……
離嫿覺得諷刺,顯得自己對他還念念不忘一樣。
“嫿兒……”
她聽見了他在低低喚她,聲音平和而慈悲,仿佛之前的爭執決裂都沒發生過一樣。
離嫿並不想應聲,沒必要,她也怕自己會調不成聲,丟臉。
“嫿兒,彆這樣,你不必躲我躲到這種地步,更不該跟流觴走的……”
他還是這副淡然的神色。
“說的是,”
離嫿抱臂,冷眼看著“他”,
“好歹這是我的夢境,該躲、該離開的是你!彆讓我再見到你!”
這副虛偽的模樣,簡直讓她火大。
“嫿兒,你又不聽話了……”
男人微微蹙眉,像當初沒有撕破臉那樣訓斥小徒弟的姿態。
離嫿最討厭他的這副做派了,掌下當即凝了寒冰劍,冒著冷氣的劍尖指著他,毫不猶豫,
“滾!”
在他動手給他的愛徒換心,把她的玲瓏心挖去的時候,她就說過對他不會留情了。
到現在她已經想通了,她的玲瓏心確實是被取走了。
“風淩淵”好像不滿她為什麼會這麼叛逆,訓教道,
“我幾時教你的讓你用劍對著自己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