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多少次,上學期間不許在路上逗留。紮西多吉,告訴我,你來學校的路上都乾了什麼?”
第一排末尾,叫紮西多吉的是個小矮個男生,漢語都說不利索,開口就是嘰裡咕嚕。
被時序凶巴巴打斷:“說漢語。”
他五官深邃,一旦顯露出生氣的表情,眼神鋒利,還挺能唬人。
紮西多吉磕磕巴巴:“山上有,有頭牛,好看。”
“好看你燒它尾巴乾什麼,嫉妒它比你好看?”
人群哄笑。
“一會兒解散了,繞操場跑二十圈。”
黑臉校長目光一轉,挑出下一位“受害者”。
“曲珍,出列。”
被點名的小女孩出列。
“把你的泡泡糖給我。”
曲珍一臉難色,磨磨蹭蹭從褲兜裡摸出顆泡泡糖,依依不舍塞他手裡。
時序的手還攤在半空,“全部。”
曲珍猶猶豫豫又摸出一顆,放他手心裡。
“聽不懂全部的意思嗎?”
“我就剩兩顆了。”曲珍小聲說。
“是嗎?”時序看了眼她的褲兜,“那我們讓紮姆老師來檢查,如果發現你說謊,藏了一顆,跑十圈;藏兩顆,二十圈。你同意嗎?”
“……能不能不同意?”小姑娘噘嘴。
“能。”時序說,“不同意,三十圈。”
最後的希望磨滅了,曲珍哭喪著臉,從兜裡掏出了十來顆彩色泡泡糖,全部“上繳國庫”。
時序像個暴君,將泡泡糖一網打儘,然後從人群裡拉出另一個小女孩,肉眼可見,她的頭發一團亂,像爆炸後的災難現場。
“糖是拿來吃的,不是用來往頭發上粘的。”他把人拉到曲珍麵前,“做錯事就要承擔後果,你負責把央金的頭發洗乾淨。”
曲珍叫起來:“這怎麼可能洗得乾淨?”
“知道洗不乾淨你還敢黏?”
“那,那要是沒洗乾淨呢?”
“沒洗乾淨就來找我,我幫你做個和央金一樣的發型。”
……
祝今夏笑出了聲。
籃球架旁冷不丁冒出個腦袋。
“他還挺有一套,是吧?”
祝今夏嚇一大跳,捂住心臟後退兩步,一旁不知何時多出個人來。
他看上去頂多二十歲開頭,一頭亂糟糟的長發紮成馬尾,束在腦後,淩亂的劉海下是一張稚氣未脫的臉,有種介於男孩和男人之間的英俊。
意識到自己嚇到對方,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抱歉抱歉。”
然後咧嘴露出一排小白牙,“你就是新來的老師吧?我是頓珠,教音樂和藏語課的。”
那邊的時序還在整治調皮學生,頓珠站在籃球架旁,和祝今夏一起看現場直播。
“每次放假返校,他都這樣?”
“對。小孩們太調皮,不治不行。”
“你們這允許體罰?”
“那必須,山裡的小孩,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家長沒意見嗎?”
“當然有。”頓珠一臉凝重,“一個個意見超大,都覺得老師不重視自己小孩,爭先恐後求著我們多打一打。”
?
是她聽錯了嗎?
祝今夏一臉懷疑。
頓珠笑了,“小孩們兩周才回一趟家,在學校的時間比在家要多得多,所以在這裡,老師不僅僅是老師。”
這回祝今夏明白了,“又當爹,又當媽?”
“誰說不是呢?”頓珠幽幽歎氣,“有些人自己都還是個寶寶,就開始一把屎一把尿喂彆人家的小孩……”
也許是教音樂的緣故,頓珠講話抑揚頓挫,肢體語言也很豐富,一邊“如泣如訴”,一邊“小鳥依人”般朝祝今夏的肩頭靠來。
祝今夏一米六七,頓珠沒比她高出多少,頭一歪,很容易就靠在她肩膀上。
她還沒來得及閃躲——
“啪”——隻見半空中一道優美的拋物線,有個小玩意精準地砸在頓珠後腦勺上。
頓珠跳起來,捂著腦袋回頭。
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