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文抬起手,指腹擦過林北石滾燙的皮膚和那濕熱的水痕。
他把林北石的眼淚給擦掉了。
那眼淚燙得他指尖打顫。
醫院的護士上午才給陸景文交代完注意事項下午就又見陸景文把林北石帶回來了。
急診醫生看完林北石的狀況,開了單子讓陸景文帶林北石去門診那邊吊水。
陸景文坐在椅子上安靜地看護士給林北石打針。
林北石燒得昏睡過去,針頭紮進去時卻疼得皺起眉。
明明這麼怕疼,陸景文歎氣,還要撐著傷腿去跳舞。
不要命。
陸景文一邊想,一邊伸出手,把沾在林北石臉上的黑色發絲撇開。
不知道是不是哭累了,林北石這會兒不再掉眼淚了,安靜地躺在病床上睡著,整個人陷在被子枕頭裡麵。
他要吊四瓶水才能回去,滴液被護士調得很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滴完。
陸景文坐在床邊,仔細地盯著林北石的滴液瓶,以防回血。
他偶爾會低頭看一下發過來的文件,再回複一下孫南濤和蔣芸。
第一個輸液瓶滴完時已經過了四十分鐘,陸景文按下呼喚鈴,很快便有護士過來將新的輸液瓶換上去。這瓶比上一瓶稍微小一些,液體顏色也不一樣。等換完,陸景文發現林北石眼角旁又出現了水痕。
他雙眼緊閉著,無聲無息地掉眼淚,落下的水珠很快將枕頭浸濕了。整個人看起來脆弱而無助。
陸景文覺得自己的心被林北石的模樣刺了一下。
他不知道林北石經曆了什麼,連夢裡都不哭出聲。
他也不知道該做什麼才能安慰麵前的人,隻能抽了張紙巾,再次小心地把林北石的眼淚擦掉。
擦了快五六張紙,林北石終於緩緩止住了眼淚,陷入了沉睡中。
陸景文這才鬆了一口氣。
手機鈴聲卻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陸景文看了一眼來電人,出了病房走到樓道口接電話。
“喂,安德蒙,”陸景文說,“有什麼事嗎?”
安德蒙語氣沉重:“陸,聽說你談戀愛了。”
“……”陸景文沉默了一會兒,“你這是哪裡來的消息?”
“是方告訴我的,”安德蒙說,“他告訴我今天你沒去公司,而是去談戀愛了,他不敢相信你那麼快就發展出了一段戀情,企圖從我這裡打聽點小道消息。”
“但不巧的是,我也對此一無所知,所以隻能直接來問你了。陸,你昨天做心理谘詢的時候還是單身,是什麼讓你一夜之間就發展出了一段戀情?”
話音落下,兩方陷入了一陣長久的沉默。
電話那頭,安德蒙已經在猜測,是見色起意,還是一夜情,或者是陸景文被對家抓住了把柄,不得不定個合約,還是說陸景文被家裡逼急了找個人來應付?
而陸景文開了口,打破了安德蒙的胡思亂想。
他決定實話實說,畢竟安德蒙是他的朋友和心理醫生,在這件事上,陸景文沒什麼好隱瞞安德蒙的。
“安德蒙,我覺得你昨天說的有道理,所以我和一個人簽訂了一份戀愛合約。”
“戀愛合約?!”
那邊安德蒙的聲音驟然拔高。
他似乎是在焦急地走動,陸景文能聽見噠噠的腳步聲。
“你為什麼要和他簽訂這份合約。”
“各取所需,”陸景文回答,“嘗試你所說的親密關係。”
“好吧,陸,”過了一會兒,安德蒙停下腳步,儘量心平氣和地問,“能告訴我你和他認識多久了嗎?”
“……見過三次麵。”
“………”那邊安德蒙陷入了一陣沉默。
“陸……”良久,安德蒙開了口,“也就是說你其實和他不熟?”
“……”這下換陸景文說不出話來了。
按照這個說法,他確實和林北石不熟。
勉強算得上見幾次麵的陌生人。
“你們兩個人對對方一無所知,”安德蒙的火氣蹭蹭往上湧,“就這麼稀裡糊塗的簽訂了一份戀愛合約,建立了一段關係?”
“陸,我告訴過你,建立一份親密關係,需要你和對方互相了解,了解對方的三觀、性格愛好、家庭背景、工作這些方方麵麵的東西,在充分了解的前提下,你們雙方共同決定是否建立一段親密關係。”
“不是一見麵,一拍腦門,就決定兩個人要在一起了!”安德蒙很崩潰,“你們這是本末倒置!!!”
“更何況,你們是用一紙合約綁在一起的,這份合約甚至不像結婚證那樣有法律保護。”
“你有沒有想過,你們這樣的發展情況和正常的發展路線背道而馳,在這之後如果他愛上了你,但你對他毫無感覺,或者說你愛上了他,他卻要離開你,你們要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