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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君長清聞言, 皺眉:“小淮自己不想醒來?”

柳南點頭,繼續說:“安淮是被夢魘困住了。而且這個夢魘似乎……似乎不是最近的,是很久之前的遺留的。”

很久以前遺留的……

君長清扭頭與慕子怡對視一眼。

那就隻有可能是當初那名魔修遺留在燕安淮識海中的殘念, 又一次開始影響他。

慕子怡也一下嚴肅正經起來,問:“那這種情況的話還有什麼辦法能救他嗎?”

柳南想了下, 說:“依照他現在的情況,應該是被困在了深層夢境當中。我可以進入到他的深層,但是我不知道安淮的夢魘到底是什麼。”

君長清問:“那我可以與你一同進去麼?”

柳南看了他一會兒, 才說:“你是化神期,可以以元神的形式跟我一起進去。不過直到出來之前,你的肉身將毫無任何反應能力, 一旦肉身在這段時間能受損, 也將影響你的元神歸位。”

君長清點頭:“我明白,沒關係。”

柳南又多看了他一眼, 終於點頭:“那等會兒我們一起進去。”

慕子怡則在旁邊補充:“這個牢房內不容易來人, 等會兒直接去小木在的那邊,我一起照顧著就好。”

君長清頷首:“辛苦你了。”

大致的相關事宜商議好,君長清便將燕安淮抱去了安蘇木目前在的那一間牢房當中。

未免燕安淮在這個過程當中著涼加重病情, 君長清還特意拿了好幾個牢房內的乾草過來, 堆在一起大致布置出一個比較乾淨軟和的地方。

一切準備就緒,君長清又在柳南的示意下到另一邊躺下, 一道進入了燕安淮的深層夢境當中。

進來的一瞬間,君長清便感受到了明顯的冷意。

他睜眼環顧四周, 發覺自己竟然身處素塵峰中, 而且是燕安淮還魂前, 終日積雪的素塵峰。

燕安淮果然是又進入到了還魂前的記憶當中。

君長清站在屋頂上往四周環顧, 小會兒後才在不遠處的另一個屋頂見到了柳南。

柳南朝他搖了搖頭, 似乎是在表示自己不參與到他們師徒之間在夢境中的交流。

畢竟他與燕安淮不算很熟悉,除了將君長清帶進來以外根本就做不了什麼。

君長清也朝他頷首再次致意一下,繼續關注起了麵前的情況。

因為之前分了一部分的魂魄給燕安淮,在外邊時受燕安淮身體差的影響,他對寒意的抵禦能力也下降了許多。

在這個燕安淮的深層夢境當中,他似乎也能感覺到一點過冷的溫度,也不知是夢境裡的燕安淮影響的,還是夢境外的燕安淮影響的。

君長清有些拿捏不住此時的狀況,但既然他此時出現在這裡,那燕安淮應當就在附近。

他運起輕功從屋頂中下去,院子裡大致看了一圈,沒見到燕安淮的身影。

他正想往屋內走去時,便見到“君長清”從院子外邊回來,朝他迎麵走來。

君長清愣一下,但隻是與“君長清”擦肩而過,並沒有被看到。

這應當是燕安淮夢境裡,過去的他。

過去的他看不見現在的他,那麼現在的他應當還隻是一個夢境的旁觀者?

君長清對目前的狀況有了猜測,跟隨“君長清”走到了屋內,就見到了躺在床上臉色不是很好的燕安淮。

燕安淮原本似乎是閉眼休息,聽到“君長清”進來的動靜後又睜開眼。

“君長清”站在他床邊不遠處,維持著一個恰當的距離,說:“我已經和依依說過了,晚些時候依依就會過來了。”

燕安淮虛弱小聲地說:“麻煩師尊了。”

“君長清”搖搖頭,補充一句:“日後受了傷,還是要記得第一時間去找你師姐,往素塵峰跑沒用,我不會醫術,幫不到你。”

燕安淮垂了下眼睛才輕輕應了一個“嗯”。

“君長清”沒有分辨出燕安淮這個小聲的回應中所包含的情緒,已然知曉燕安淮此時感情的君長清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他看著燕安淮垂下眼睫小心遮掩落寞的模樣,心底又是一陣酸澀。

燕安淮會喜歡在受傷以後往素塵峰跑,也不過是想找他要點安慰。

他每日在旁人麵前維持著自己成熟穩重的模樣已經夠累了,身為帶大他的師尊,又是他喜歡的人,本來他這裡就是燕安淮唯一能夠示弱撒嬌的地方,他卻一次又一次地忽略了燕安淮細微的情緒。

真正再重新回到“過去”,君長清才發現當初的自己到底有多麼冷淡。

他站在一邊,看著“君長清”不解風情地又同燕安淮聊起正事。

“對了,你可有注意你方才遇到的魔修是什麼樣子的?”

正處虛弱時期的燕安淮還是認真起來,回答:“記得。而且我看出了那名魔修應當是擅長於蠱惑人心的類型,他想潛入到我們雲仙宗應當是想從內部先把我們這邊解決了。

“本身雲仙宗就是目前抵禦魔界的主力,一旦我們這邊也崩潰瓦解,魔界進攻的趨勢就真的很難再阻擋了。”

“君長清”皺著眉陷入思索當中,房間內暫時沉寂下來。

而君長清在旁邊聽完他們的這番對話,也終於想起到底發生了什麼。

燕安淮隻有過一次在雲仙宗門口遇見魔修,而且因此而受傷。

君長清還記得這一次是燕安淮在修仙界與魔界衝突以來傷得最重的一次,他也因此在素塵峰這邊養了好一陣子,不再到前線去參與和魔修之間的打鬥,留守在雲仙宗內出謀劃策。

也是在這一次傷好得差不多後不久,燕安淮決定了要去魔修那邊臥底。

回答:“我明白了。那你先在這裡好好休息等依依過來,我到外麵去和阮遊那邊說一聲。”

“……”燕安淮抿了下唇,還是懂事地點頭,“好,師尊你快去吧。”

“君長清”便直接起身離開。

燕安淮看著“君長清”的背影,似乎想要開口挽留,但最後還是收起了自己不敢說出口的話語。

直到房門重新關上一段時間之後,燕安淮才掙紮著從床上起來。

他本身就是很怕疼的性子,身上受的傷又不輕,蒼白麵容緊咬唇瓣的模樣看著便叫人心疼。

君長清下意識想上前去扶他,手卻在觸碰到燕安淮的一瞬間直接穿了過去。

……差點忘了,這還是他無法乾涉的夢境。

君長清蜷了下指尖,還是緩緩將自己的手收了回來,站在一邊。

作者有話說:

實習剛結束有億點點忙,來不及寫完了,先更一章短小不好意思QWQ(滑跪道歉)

第122章

燕安淮從床上起來後, 又在床邊坐了會兒,一手捂在肩膀一側,皺眉咬唇忍著痛楚。

半晌, 他似乎才從蔓延的痛楚中稍稍緩神,站起身走到窗台旁。

屋內有一處窗台正好對著院子, 可以清晰看到院子內的人事物。

燕安淮就站在這個窗台前靜靜地站了許久。

他看著漫山遍野的雪白,看著雪白間依舊清冷傲然的“君長清”。

就宛若一朵盛放在雪山之巔的雪蓮,純粹乾淨, 容不得一絲一毫的汙漬。

燕安淮抬手輕輕搭在窗台上,思緒也不知究竟飄向了何方。

而在這時,他的眉頭又忽然緊緊皺起, 窗戶上的手輕輕收緊, 露出一副痛苦的模樣。

【“這世間又哪有什麼真正的善呢?你看,你為了修真界做出那麼多努力, 又有誰認可你?”】

【“還不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榨取你對他們的價值。”】

充滿蠱惑的嗓音再度回響在燕安淮腦海中,也回蕩在整個空落落的房間。

君長清下意識環顧了一圈,沒有見到任何人, 再看燕安淮的狀態, 才意識到這應該是他腦海中的聲音。

【“你這麼辛辛苦苦為修仙界付出,到頭來他們還不是視你為小醜?”】

【“與其這樣白費力氣, 倒不若來我們魔界,我們魔界可絕不會放任你這麼好的人才飽受這樣的委屈。”】

縹緲的聲音還在不斷誘惑著燕安淮, 君長清一下就聽出這應當是燕安淮在雲仙宗門口遇到的那名魔修。

原來在這時, 就已經有魔修在蠱惑燕安淮了嗎?

君長清皺起眉。

“我不能和魔界同流合汙。”

燕安淮在痛苦間撐住頭, 唇色變得愈發蒼白, 呢喃著像是在回答那個聲音, 又像是在勸說自己。

【“這世間的所有人,所有魔,都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活著。”】

一個近似於何興的聲音也在這時突然冒出來。

【“哪有什麼單純的善呢?隻不過是你們人族掩飾自己早就爛透的內心,想出來的一套冠冕堂皇的說辭罷了!”】

【“你早晚會看清楚,這世間不過是被掩飾起來的一片臟汙!”】

“嗚……”

燕安淮痛苦地嗚咽一聲,內心似乎被反複的勸誘蠱惑所動搖。

魔修的蠱惑往往不僅是語言上的勸誘,而是帶有魔修所修禁術的催眠效果。

修為越高的魔修催眠效果越好,尤其是當被催眠者本身精神狀態就在空虛時期時,即便是像燕安淮這樣極其高的心性,也很難真正擺脫催眠的影響。

君長清記得,這一段時間正好就是燕安淮才被某個小門派背叛之後。

那個小門派前期對燕安淮的安排表現得非常積極,燕安淮也很信任他們,經過分析認為他們有能力到前線去拖住魔修的節奏,便給了他們這樣一個重任,還特意問過他們是否願意。

然而這小門派表麵上應得積極,實際上沒過幾日就統統反叛到了魔界麾下,還指責燕安淮那他們小門派來當肉盾,不顧他們小門派的修士的安危。

而作為決策人,小門派的反叛也導致燕安淮在修仙界中的威望下降,無人再願意去頂這個爛攤子。

願意信任他的雲歡穀、皈依門又有其他無法脫身的任務,他不得不自己帶領雲仙宗的部分人,去頂替之前小門派的位置。

但也因此導致了雲仙宗這邊的防護被削弱,被魔界趁虛而入。

燕安淮為了不讓雲仙宗被他拖累,又隻好兩邊忙碌,直到前一陣子才終於穩固了他原本的計劃安排。

在這種情況下的燕安淮,很難抵禦魔修那邊刻意的蠱惑。

他得是經曆了多艱難的掙紮,才能繼續維持自己的本心,在真的去往了魔修當中也不曾被誘惑墮落?

君長清看著他身心俱受重創的痛苦模樣,心疼得不行。

那幾句話還在不斷重複地回放,燕安淮掙紮了許久,甚至都沒察覺到牽動了手臂的傷處,隱約有幾滴鮮血順著他的手臂滴落,在地麵上暈開小片痕跡。

燕安淮已經快覺察不出疼,在虛弱間抬眸看向依舊站在白茫茫當中一襲白衣的“君長清”。

師尊……

“我不能……讓師尊失望……”

燕安淮又呢喃一句,勉強使自己神智維持清明。

他一手撐在窗台上,基本維持著站立,一手始終扶著腦袋,又仿佛過了許久許久,才終於壓製住腦海中不斷回響的那幾道聲音。

他深吸一口氣保持意識,轉身想回到床上去。

但或許是身心的雙重打壓使得他體力不支,沒走幾步他就踉蹌了一下,直直要往前方栽倒。

君長清一時間顧不得再思考其他,當即大步上前,穩穩當當地接住了摔倒的燕安淮。

……他接住了?

君長清愣一下,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懷裡虛弱的重量。

但燕安淮的意識似乎已經變得模糊,隻循著本能攥住了君長清身前衣料,修長分明的指尖用力到發白,仿佛還帶著微微的顫。

“師尊……我好累……”

他壓抑著自己的聲音,仿佛是把麵前熟悉的冷香當作了意識不清下的幻覺。

君長清小心翼翼地避開他的傷處,將他抱緊:“累了就好好休息一下吧,我會陪著你的。”

或許是感受到了君長清的安撫,燕安淮又收緊了一點自己的手,片刻後才終於緩緩鬆開,放任自己的思緒再度陷入黑暗當中。

與此同時,君長清麵前的場景也驟然轉換。

他感覺到懷中的重量變得愈發虛無,漸漸化作縹緲消散。

再下一刻,他就發現自己又站在了素塵峰的院子內。

應當是又轉換場景了。

君長清在本能間得出結論,往四周去看,果然沒多久後就見到了坐在院子外的燕安淮。

燕安淮穿了一身粉衣,身上沒有傷勢,看起來時間線應當是往後推移了很長一段時間。

他不清楚現在還能不能乾涉燕安淮的夢境,隻往燕安淮所在的方向走去。

“哢嚓”的踩雪聲在靜謐的素塵峰中格外明顯。

抱著膝蓋坐在小石板上的燕安淮似乎聽到了君長清的動靜,抬頭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師尊。”

“嗯。”君長清自然地應一聲,走到他身邊陪他坐下,順勢問,“怎麼坐在這裡?”

燕安淮收回了自己的視線,把下巴磕在自己的膝蓋上:“我在想最近魔修的事情。魔界動亂至今已有數年時間,魔界實力不斷增強,我們修仙界卻成節節敗退之勢。”

“……我在想,我們還能撐多久,我們又真的……可以抵禦得了魔界嗎?”

燕安淮的嗓音中透著濃濃的疲倦與無助。

君長清不清楚現在的時間線魔界進攻到了何處,暫時保持了沉默。

所幸以前的君長清本身就更不愛說話,燕安淮也沒想過能得到他的回答,自顧自地說下去。

“現在子怡姐姐和小和尚那邊已經找我求助過很多次了,可是我們雲仙宗在那次魔修企圖入侵後也漸漸士氣不穩,再拖下去我隻能眼睜睜看著每一條線被逐個擊破。”

“我當初堅持這樣的戰術,是不是真的錯了?”

“我又是不是……真的很沒用?”

燕安淮的嗓音裡帶上少有的沮喪與絕望,仿佛真的已經被逼入絕路。

君長清聽到他這番熟悉的話,心底驀地揪了一下。

當年燕安淮就是在和他說了這番話後的第二日,告訴他他決定要到魔界去臥底。

這是後來他曾無數次懊悔,自己沒有給燕安淮任何回應的場景。

君長清喉嚨微緊,乾澀得叫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燕安淮沒等待君長清任何的回應,心底也逐漸默認了自己很沒用的事實。

從意識到自己感情起,他就拚了命地想要得到君長清的認可,想要光明正大地站在君長清身邊,得到君長清哪怕隻是隨意分來的一點眼神。

但他最終還是沒能得到認可。

他一定讓師尊很失望吧。

這個認知讓燕安淮愈發難受,但他又怕被君長清察覺,很快便狀似隨意地揉了一下眼睛,收起方才的負麵情緒,故作輕鬆。

“算了,我現在還說這些做什麼呢,還不如……”

“你做得已經很好了。”他尚未說完,君長清就開口打了斷了他的話。

燕安淮微怔,抬眸看向君長清。

君長清對上他的視線,認真地重複一遍:“你不必自責,你做得已經足夠好了。”

“師尊……”燕安淮勉強自己收起來的情緒被君長清的話打亂,甚至想懷疑他是不是又出現了幻覺。

君長清抬手輕柔地撫上他的發梢:“不管是在我的幾個徒弟裡,是在我們修仙界的幾個仙尊裡,還是在魔界動亂以來的主要負責人裡,你都是年紀最小的那個。

“但你又總是主動承擔最多的責任,總是在最混亂的時候出來主持大局。這些本就不該是你的任務,你能做到現在已經很好了。”

他說的溫柔,眼底倒映出燕安淮怔愣的身影。

燕安淮感受到發梢處傳來的細微觸感,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師尊……不怪我嗎?”

君長清搖頭:“我不會怪你的。比起什麼責任、能力,我最希望的還是你能過的開心。

“如果這些事情已經讓你承受不住,你就休息,餘下的事情交給我們就好。”

“不要勉強自己,如果你因為這些出了什麼事情,我……和其他所有關心你的人都會心疼的。”

君長清一字一字說得緩慢且清晰。

這些都是他曾經想過無數次他可以與燕安淮說,卻為時已晚的話。

他把這些話,與自己的自責悔恨一同埋在了心底的最深處,到如今才終於有這個機會剖開,懷以最誠摯的心緒告訴曾經的燕安淮,也告訴現在的燕安淮。

不管在什麼時候,他最大的願望都是燕安淮能好好的。

燕安淮對上君長清眼底的純粹溫柔,聽著君長清給予他的認可,須臾後終於還是忍不住,一把撲進了君長清的懷裡。

君長清穩穩當當地擁住他,夢境也在這一刻消散。

周圍的皚皚白雪化作無數光點,飄散又重聚,最後凝成了一片梔子花林。

燕安淮已經在君長清懷中昏迷,柳南則不知何時又到了他們身邊來。

“這裡是安淮的識海。”

柳南做出判斷,又看向了梔子花林另一邊,溪流旁的一道身影。

君長清循著他的視線看去,與那道身影對上了視線。

在這一瞬間,他就認出了那道身影的身份。

——是他分離出來給燕安淮的那部分魂魄。

第123章

君長清隻與那道身影對視了一眼, 整個識海的空間又似乎變得透明起來。

那道身影看著君長清懷中的燕安淮,隻遙遙地朝君長清頷首致意。

君長清回了他一個禮貌的致意,緊接著識海的空間也化作了無數光點, 與燕安淮在識海中的化身一道,漸漸消失在君長清麵前。

夢境至此真正消散。

君長清緩緩睜開眼, 目光所及之處,還是熟悉的牢房。

“君望月你醒了?”慕子怡注意到他這邊的動靜,“小淮這邊怎麼樣了?”

君長清回過神來, 坐起身,看向柳南的方向。

柳南與他是一起醒來的,收到目光後說:“安淮已經能夠重新回到自己的識海, 就代表沒問題了。”

君長清與慕子怡這才放心一些。

柳南又起身, 走到昏迷的燕安淮麵前,依照之前的方式在指尖蘊出一點乳白光亮, 從燕安淮的眉心融入到他的體內。

他看著光點漸漸消失, 自己也稍微鬆了口氣,繼續道:“現在隻要等安淮自己醒來就好,大概明日就會醒。我隻能緩解他體內的部分寒氣, 所以即便醒來, 安淮的身體也會比較虛弱,需要一定時間的休養。”

以現在的情況, 隻怕是燕安淮不會有這個時間與條件休養。不過這樣的事情他們也不是沒有遇到過,不管怎麼說, 隻要能平安醒來就好。

君長清走到燕安淮身側, 輕柔地撫了一下他的發梢, 將他抱起:“那我先帶小淮回去了。”

慕子怡點點頭:“好, 這邊小木的情況我也會繼續留意的。”

說完他又扭頭看向柳南:“小南你要也留在這邊嗎?這一次也辛苦你了, 你到底還是肉身,應該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可以一起照顧上你,不要也把自己累到了。”

柳南感受到慕子怡的關心,乖乖點頭:“那我留在這邊休息就好。”

此時已是深夜,大致都有著落安排好後,君長清便帶著燕安淮回到了之前他們的牢房內去好好休息。

直至次日早晨,昏睡了大半日的燕安淮果然如柳南所言漸漸轉醒。

他頭還有點疼,無意識間皺起眉,身上捂住腦袋。

“怎麼了?是身體哪裡還不舒服嗎?”

君長清的溫柔嗓音很快就從另一側傳來,緊接著燕安淮就感覺到自己的額頭上多出一個微涼的觸感,似乎是探了一下他的體溫,隨後又轉到他的太陽穴附近,幫他輕輕按揉。

燕安淮原本的頭痛在君長清微微帶著些靈力的指尖被緩解,眉頭總算舒展開一些。

君長清已經坐在了床沿邊上,燕安淮就無意識間蹭到他身邊。

他抬眸看向君長清,也不說話,就一副想要抱的神情。

君長清縱容似的揉一把他的腦袋:“你不起來我可抱不到你。”

燕安淮這才肯爬起身,直接一下撲進了君長清的懷裡。

君長清感知得到他情緒的不太明朗,抬手回抱住他,問:“不開心嗎?”

燕安淮窩在他懷裡點頭,悶悶地應了一個“嗯”,但沒有下文。

君長清耐心地繼續問:“做噩夢了?”

燕安淮過了會兒才說:“也不算。就是夢到我對師尊愛而不得,還被魔修的事情搞得焦頭爛額。不過最後還是被師尊開導了。”

大體的內容與君長清進入他夢境後見到的差不多。

君長清輕撫他的腦袋,輕聲說:“不全是夢境。”

“……嗯?”燕安淮沒太理解君長清的意思,抬頭看向他。

君長清說:“你被夢魘困住了,所以我去了你的夢境裡找你。”

燕安淮微微瞪大了眼睛:“所以……我後來在夢境裡見到的師尊,是師尊本人嗎?”

“嗯。”君長清拍一下他的腦袋,神情柔和,“所以如果你真的累了,就不要再勉強自己了,你開心比什麼都重要。”

燕安淮聽著熟悉的話,原本因為夢境前期而有些低落的情緒一下消散,忍不住又撲進了君長清的懷裡。

君長清由著他抱,等著他情緒平複下來。

小會兒,燕安淮才重新起身,但還是忍不住拉住君長清的手,表達著自己此時克製不住的感情。

君長清揉一下他的腦袋,問:“所以你需要休息一下嗎?”

他問得平和,並沒有勸著燕安淮一定要去休息,隻是希望燕安淮能根據自己的真實想法做出選擇。

燕安淮認真地想了想,說:“這個幻境已經進行到了這裡,我還是想有始有終地做完。等下一個幻境吧,下一個幻境我就不管了,躺平讓師尊和子怡姐姐帶我。”

說著,他仰頭看向君長清,眼底重新恢複了平日裡活潑光彩。

他的一切沉穩都是為了得到君長清認可,但如今真正明白了君長清的態度,他仿佛也一下輕鬆了不少。

君長清對此自然樂見其成,點頭說:“好,都聽你的。”

“謝謝師尊。”燕安淮彎眼笑得更開心,蒼白的麵容都遮不住他此刻的生機活力。

他湊到君長清臉頰一側親了一口,趁著君長清愣住的空擋起身,熟練順暢地把衣服穿好。

君長清看著他開開心心的身影,小會兒後眼底才蘊出些無奈的淺笑。

罷了,他的小徒弟開心就好。

君長清起身幫著他把淩亂的頭發梳理了一下。

燕安淮乖乖地站著不動,等整理好後才和他一起去慕子怡那邊。

不過出乎意料的慕子怡並不在牢房內,反而是安蘇木不知何時已經醒了,坐在床上虛虛地靠著牆,旁邊是在乾草上坐得端正的柳南。

“小師兄!”燕安淮驚喜地喊了一聲,連忙走到安蘇木身邊。

安蘇木見到他時似乎也鬆了口氣,虛弱開口:“小師弟你醒了?我剛剛聽慕穀主說你陷入了昏迷。”

燕安淮聽到熟悉的嗓音與稱謂,鼻尖忍不住酸了下,說:“我隻是和之前差不多的生病昏睡,現在已經好多了。倒是小師兄你,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才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

“在牢房裡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我都差點以為……”

他沒把餘下的話說出來,安蘇木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低聲道歉:“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知道讓我們擔心了,就乖一點,配合姐姐我的治療。”慕子怡從門口回來,身後跟著幾名拎水進來的侍衛。

慕子怡沒讓侍衛們進來,讓他們將水放下後,道過謝就讓他們暫時離開了,以免見到安蘇木的真容引發一些混亂。

等侍衛們都走了,安蘇木才不滿地說:“我沒有不配合,那隻是本能反應,你不要在小師弟麵前憑空汙我清白。”

慕子怡笑哼一下,轉向燕安淮:“小淮現在感覺怎麼樣,身體還難受嗎?”

燕安淮搖頭:“已經好多了。”

“那就好。”慕子怡放心些,轉向安蘇木,“那剩下來就是你了。你這傷可不是一天兩天能好的,還是得好好傷藥休息。在此之前,你還得先告訴我,你這傷到底是怎麼來的?你為什麼會被關在天牢裡?”

這也是燕安淮所關心的問題,在慕子怡說完後也把視線放在安蘇木身上。

安蘇木則是先看了眼旁邊的柳南。

慕子怡解釋道:“他是我們這次幻境要找的魂明玉珠碎片化身,不用擔心。”

安蘇木不太了解他們幻境中的事情,沒對此發表什麼疑慮。

反倒是燕安淮聽慕子怡這麼直白地說出來,眨了眨眼有些弄不清楚情況。

君長清向他解釋:“小柳說了,魂明玉珠碎片化身在十歲的時候會覺醒自主意識,所以自我們進入幻境時起,他就知道你是他的找尋者,並且一直在觀察你。

“這一次你能蘇醒,也是多虧了他帶我進你的深層夢境。”

燕安淮這才明白是怎麼回事,向柳南道謝:“謝謝小柳。”

柳南搖頭:“之前一直瞞著你這件事情也很抱歉。”

燕安淮朝他笑笑:“沒關係的,畢竟這也是你對我們的考核。”

簡單交流完柳南的事情,燕安淮又把注意力放回到安蘇木身上。

安蘇木也開口解釋起他這段時間的遭遇。

總的來說就是在上個幻境的時候他其實已經把他負責的魂明液收集完了,來到這個幻境時一睜眼就見到了幻境裡的“安蘇木”。

“安蘇木”判斷他是假扮自己身份的刺客,把他關進了天牢內,後來在審訊當中安蘇木大概了解到了這個幻境裡麵的情況。

而他與“安蘇木”說到底就是同一個人,他也知道“安蘇木”最討厭彆人說他什麼,“安蘇木”自然也清楚他聽不得什麼樣的話。

於是他們倆互踩雷區,“安蘇木”盛怒之下才對他用了酷刑。

所以總的來說,會變成這個模樣都是安蘇木自己作的。

慕子怡無奈扶額:“小木啊,你說說你,就不能稍微服個軟態度好一點偽裝一下嗎?你這平白無故搞得真一身傷,不是自找罪受嗎?”

安蘇木冷哼一聲:“我就是看不慣他草菅人命又當惡不惡當善不善的模樣,愧疚就不要做這些事情,自己都這麼做了還要愧疚,不就是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嗎?”

安蘇木罵得毫不留情麵,仿佛對麵那人跟他完全沒關係。

不過燕安淮一下就從他話中抓住了重點:“你是說那位陛下在愧疚?愧疚什麼?”

第124章

安蘇木輕哼著說:“還不就是愧疚自己的濫殺無辜, 害死了那麼多忠臣義士。但既然他都已經做了,他又有什麼資格來說這種愧疚的話?”

他說得憤懣,話語間儘是對“安蘇木”的不滿。

通常而言, 自己對自己總是最了解的,即便與“安蘇木”的經曆有過重要的節點產生不同, 但安蘇木依然能夠看出“安蘇木”在做某些事情時的心理狀況。

並且他也絕對是最熟悉“安蘇木”過去心結的人。

燕安淮心底突然有了點猜想。

他想了想,把這段時間以來他們與“安蘇木”的接觸同安蘇木詳細說了一遍,包括之前遇刺的事情, 最近關於質子齊安的事情,還有關於在護國寺見到“安蘇木”的異常。

安蘇木聽完,眉頭皺得更深, 片刻後冷笑:“嗬, 我想過他窩囊,沒想到他還能這麼窩囊。

“齊安的遭遇和我小時候差不多, 但是他能被兄姐們喜歡, 能活得開朗樂觀,他會選齊安做質子多半隻是羨慕齊安的心態而已。”

“至於偷偷到護國寺,哼, 肯定是知道了刺客行刺的事情會導致侍衛們有所死傷, 又要利用侍衛,又覺得自己需要贖罪。”

安蘇木對“安蘇木”的行為表現出十足的不屑。

慕子怡“嘖嘖”兩聲:“小木你還真是對自己都毫不留情麵啊, 那也難怪那個小皇帝會對你也這麼狠心了。”

說著,他翻找出自己的傷藥紗布, 先給安蘇木把身上的傷重新包紮一遍, 順便也拿水大致地給他清洗一下。

燕安淮和安蘇木差不多交流完了兩邊的情報, 不打擾慕子怡的上藥舉動, 和君長清、柳南一塊去了彆的牢房暫且等候。

等安蘇木的傷勢被重新處理完一遍後, 燕安淮才回來找他繼續聊天。

燕安淮與安蘇木有好幾個月時間沒有聯係了,這次終於再見麵,燕安淮把之前兩次幻境遇到的事情全都和安蘇木說了一遍。

安蘇木靠在牆邊聽完,思索著問:“所以這個幻境就是魂明玉珠碎片化身已經找到也得到了認可,隻差解開幻境裡的我的心結和救出那個叫齊安的小孩?”

燕安淮點頭:“對。”

安蘇木疑惑:“可是我的心結師尊不應該是知道的嗎?”

慕子怡正在旁邊收拾東西,聞言回答:“他神魂受損,所以缺失了一部分記憶,正好就是與撿到你們時的事情相關的內容。”

安蘇木皺眉,明顯是不解為何君長清會出現神魂受損的情況。

慕子怡沒細說,狀似不經意地看了眼燕安淮,隻道:“我先收拾東西,晚點再和你說。”

安蘇木注意到他的小動作,明白應該是和燕安淮還魂的事情相關,暫且沒再多問。

燕安淮沒有關注到他們之間的微小互動,問:“那小師兄方便說一下心結是什麼嗎?”

他說得單純,話裡並沒有想因幻境而逼迫安蘇木的意思,對安蘇木持以更多的尊重。

安蘇木對此倒不覺得有什麼。

早在很久之前,他的心結就已經被燕安淮開解過了,那些往事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完全不算什麼,甚至也有些模糊了。

他仔細搜尋了一下腦海中的記憶,小會兒才說:“要論心結,應該就是與我母妃有關的那段童年了吧。

“我母妃是舞女出身,身份很低微,又因為我先天性生理原因導致的愛哭,我從小就總被皇宮裡的兄姐們嘲笑欺負。”

“後來我被發現有靈根,他們就說我是異類,是怪物,還說是我母妃和彆人偷情生下的我。後來雖然證實了我的血脈,但對我母妃和對我的誹謗攻擊從來沒有停過。

“我母妃也因此抑鬱,在一個雨夜孤苦伶仃地病逝。”

安蘇木以很平靜的語氣將這些過去重新剖出來。

燕安淮露出些心疼與不滿的神情:“他們居然這樣對小師兄,也太過分了。”

安蘇木聳了下肩:“我運氣比較好,那之後遇上了師尊,遇到了你們,現在倒是不覺得當初的事情有什麼。不過幻境裡的這個‘我’估計是沒能放下,出於報複的心理弑父殺兄奪權篡位。

“但他自己根本就沒有什麼治國理政的能力,報複完了又後悔了不知道該做什麼,就放任自己胡亂作為,殘害無辜為禍百姓,真是枉生為人。”

提及到“安蘇木”,安蘇木的語氣一下子就變得不滿暴躁。

不過旁人或許會覺得安蘇木是厭惡幻境裡的這個自己,燕安淮卻看得出來他更多的是恨鐵不成鋼。

做為長命的修士,“安蘇木”本可以依靠自己的壽命優勢把北陵國發展得更好,卻又膽怯懦弱,不敢行事,自暴自棄地做個濫殺無辜的暴君,又因此而愧疚。

可越是愧疚,“安蘇木”就越是自暴自棄,如此惡性循環,遭殃的就隻有北陵國無辜的忠臣百姓,乃至皇朝國家這邊的無辜之人。

“安蘇木”的罪行無法原諒,燕安淮也絕對不能讓他再繼續禍害其他的無辜之人了。

燕安淮大致梳理完情況,做出決定:“我還是想再去找陛下那邊單獨聊一聊。如今距離小齊可能遇害的時間應當沒剩多久,想要救下小齊就必須讓陛下主動放棄這一次的計劃。”

慕子怡思索著說:“可是就目前我們與那小皇帝的關係,他估計不會聽你的話吧?”

燕安淮顯然也沒什麼把握,憂慮道:“但總歸要試一試,這已經是最溫和的方式了,若是刀劍相向的話隻怕是會更難解開陛下那邊的心結。”

魂明玉珠誕生於最純粹的靈力間,所形成的幻境也遵循著天道法則的人性本善規則,隻能以儘可能溫和的方式解決。

慕子怡歎一聲:“果然還是打打殺殺的事情更適合姐姐我啊。那你要拉你師尊和你一起去嗎?”

燕安淮想了想,搖頭:“我想自己去。師尊在旁邊的話或多或少都表示著我對陛下的警惕,我還是想儘量向陛下表示一下我的誠意。”

安蘇木聽著燕安淮的話,說:“我陪你去吧。不管怎麼說,沒有人比我更加了解他。”

“也沒有人比你更懂怎麼激怒他。”慕子怡補充一句,“小淮自己去還能說是聊一聊談談心,你這一跟過去那不必然是去吵架的?”

安蘇木下意識想辯駁,但似乎又想不出辯駁的理由。

畢竟他確實不能保證和“安蘇木”見麵的時候,他壓不壓得住他的暴躁脾氣。

燕安淮無奈地笑一下,還是接受了安蘇木的提議:“和小師兄一起的話其實也好。陛下多少應該已經意識到了我們來這裡的真實目的,可能對幻境的事情也會有所察覺,正好也可以和陛下敞開來談談。

“至於小師兄和陛下這邊……我會儘量控製一下局麵的。”

慕子怡對燕安淮的分寸感把握還是很放心的,既然燕安淮都這麼說了,他自然不會反對,又道:“那我等會兒順便把你們師尊叫來,你們師尊那邊你們自己去說吧,姐姐我可不擅長和你們師尊交涉。”

燕安淮拉個長音應了聲“好”。

慕子怡便將用過的水和一些其餘需要處理的垃圾一並收拾拿出去,順便把君長清給喊了過來。

君長清原本就在旁邊的牢房和柳南待著,沒多會兒便走過來,問:“你們找我?”

燕安淮盤腿坐在床的另一端,微仰頭看向君長清,目光單純且無辜:“師尊,我能和你商量一件事不?”

君長清對上他的視線,眼底多出些無奈,問:“你就直說吧,是商量還是告知?”

“果然還是騙不過師尊。”燕安淮嘿嘿一笑,總算說起正事,“就是我想和小師兄一起單獨去找一下陛下,和陛下聊一聊。

“師尊一起去的話,陛下難免會有防備心,或者是認為我們在戒備陛下他自己,沒辦法真正坦誠地交流。”

君長清聽完,輕蹙眉:“你們兩個去嗎?可你們一個病患一個傷患,萬一遇到事情實在太危險了。以那個小皇帝的修為,想要傷你們是很輕易的事情。”

安蘇木補充著說:“不會的。我了解我自己,他知道師尊在修仙界的地位,即便師尊不在,顧及到師徒關係他也不敢輕易動小師弟。至於我,他就更不可能下得了手了,所以至少麵對他是沒關係的。”

安蘇木都這麼說了,君長清也隻好由著他們:“那好吧。不過切記注意安全,有任何事情都要直接記得向我和慕子怡求救。”

燕安淮乖乖應答:“知道了,我們不會勉強自己的。”

君長清對燕安淮的承諾還是很信任的,暫且對他們表示放心,由著他們師兄弟倆出去,但眼底還是有些擔心。

燕安淮便起身,到君長清麵前黏黏糊糊地抱了一下,說:“師尊放心啦,我們會平安回來不讓你擔心的。”

“記住你的話。”君長清輕點一下他的額頭,“也記得看好你小師兄。”

“收到收到~”燕安淮笑著應一聲,總算鬆開手,回頭就見到安蘇木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們。

燕安淮眨了眨眼,忽然想起安蘇木似乎還不知道他和君長清之間的關係。

哎呀,黏糊習慣了,一時忘了在小師兄麵前收斂。

第125章

直到燕安淮與安蘇木一同離開牢房去找“安蘇木”時, 安蘇木都還沒從燕安淮和君長清的親密當中緩過神來。

燕安淮看著他的神情,輕咳一聲,還是坦然承認:“那個, 之前還沒來得及和小師兄說,就是我和師尊……咳, 已經差不多是道侶關係了。”

安蘇木沉著臉,停下腳步看向他,問:“什麼時候的事情?”

“真正在一起就是這個幻境裡的事情。”燕安淮乖乖回答, 還特意補充了詳細情況,“我發現自己喜歡上師尊是在上個幻境的事情,師尊說喜歡我是在比宗門大選還早的時候, 發現喜歡我是在還在雲仙宗的時候。”

比宗門大選還早的時候, 那就隻能是燕安淮還魂前。

安蘇木的神情這才和緩些。

他繼續往前走,問:“你真的確定你是喜歡師尊, 而不是錯把對師尊的依賴仰慕當□□慕?”

燕安淮點頭回答:“我確定。”

安蘇木對上他認真的神情, 總算願意鬆口:“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也隻能祝你們幸福。”

他這般說著, 麵上還是有些難以相信。

君長清是他們幾個徒弟一直以來都很敬畏的存在, 而燕安淮是他們最親近的小師弟。

現在冷冰冰的師尊居然和活潑開朗的小師弟在一起了……

詭異間仿佛還有幾分合理。

“……”安蘇木臉色又沉下來。

他是瘋了才會覺得合理吧??

且不論燕安淮與君長清他們兩都是男子,就論他們之間的師徒關係, 論燕安淮記憶的缺失和君長清本身地位的優勢,燕安淮都很有可能是劣勢的那一方。

尤其最先喜歡上的人還是君長清, 以君長清的閱曆, 他不敢保證在這段感情當中他們的師尊有沒有起到過一些不該有的作用。

安蘇木始終覺得離譜, 還是覺得等回去以後一定要再找君長清問個清楚。

不然怎麼看燕安淮都是最容易吃虧的那一方, 他不願見到他單純天真的小師弟受到了什麼樣的套路對待, 哪怕是他們的師尊也不行。

安蘇木全程都沒再說話,燕安淮也少有地沒敢找什麼話題緩和氣氛。

畢竟君長清是他們共同的師尊,他確實沒想好該怎麼和師兄師姐們交代這件事情。

他們一路循著門口侍衛告訴他們的消息,到了護國寺這邊來找“安蘇木”,再聯係護國寺內的方遠,最後順利地在“安蘇木”準備離開護國寺時堵到了他。

安蘇木和“安蘇木”兩個人在見麵的同時,都一起陰沉了臉色,很明顯的都看對方不順眼。

燕安淮拽著安蘇木的衣角以防他一時衝動直接動手,看向“安蘇木”的方向,說:“陛下,有些事情我還是想和陛下單獨聊一聊,不知陛下可否給我們這個時間?”

“安蘇木”十分不耐地說:“如果又是與那小孩有關的話題,我勸你不要多費口舌,浪費孤的時間。”

“隻怕不是浪費口舌,而是怕被說中心思惱羞成怒吧。”安蘇木冷哼一聲,語氣十分不好。

“安蘇木”眸色漸深:“休要信口雌黃!”

安蘇木反駁:“我是不是信口雌黃你自己心裡清楚。你的那些小伎倆騙騙我單純的小師弟也就罷了,還想騙得過我?”

“安蘇木”攥著手:“你不要以為我真的不敢殺你。”

安蘇木冷笑:“嗬,你要是真的敢殺我,還留得到我現在和你見麵?我今天就是站在這裡不動了,你敢不敢來動真格?”

眼見著他們兩人又要吵起來,燕安淮連忙喊一聲:“小師兄,彆置氣,我們不是來吵架的。”

安蘇木似乎才想起他出門前對燕安淮說的會儘量收斂點承諾,勉強控製住自己麵對“安蘇木”時的暴躁脾氣。

“安蘇木”卻借題發揮,嘲諷道:“至少孤可不像你,淪落至還要聽地位比你更低之人的話。”

安蘇木並不受他的嘲諷刺激,反諷:“我的小師弟我就愛寵著,就愛聽他的話,那又如何?我可不像某人,身邊連一個願意真心相待的人都沒有。”

“安蘇木”早在之前就已經意識到安蘇木與他應當是相當於同一個人的某種聯係,在他認知當中,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要聽從彆人的話,要像小時候一樣做一個總被欺負隻能逆來順受的人。

可他沒想到安蘇木竟然已經完全不在意這樣的事情。

“安蘇木”看著在無奈給安蘇木順毛安撫的燕安淮。

雖然燕安淮話裡話外都像是在拉偏架,讓安蘇木冷靜點不要吵架,但是也很明顯他是在關心安蘇木,是擔心他太過激動會牽扯到本就嚴重的傷勢。

明明都是“安蘇木”,明明都有過那樣的童年,都曾經是憎恨過所有人的惡人。

憑什麼眼前這個安蘇木卻可以擁有這樣真正關心他的人?

又憑什麼他就能被原諒?

無端的惡意在“安蘇木”心底滋生,但又好似有什麼東西在牽扯著他,讓他不能再繼續深想下去。

兩種情緒激烈碰撞之下,惡意漸漸占據“安蘇木”此刻情緒的上風。

安蘇木原本還在聽燕安淮的話平複情緒,餘光間忽然注意到“安蘇木”不對勁的神情,緊接著就見他手中多出一個法器。

——是攻擊法器!

“師弟小——”

安蘇木剛想將燕安淮護住,眼前又驟然多出一道他格外熟悉的防禦結界,將“安蘇木”在同一瞬間丟來的攻擊法器結結實實擋在結界之外。

燕安淮反而將安蘇木護在了身後,手心不知何時也多出了一個防禦法器。

安蘇木愣一下,這才想起燕安淮身上還有很多之前他做的各式法器,以及他已經能夠完全不需要間隔時間就將法器取出來並使用的熟練度。

燕安淮看著被順利擋開的法器,稍稍鬆口氣,看向旁側已經徹底沉下臉來的“安蘇木”。

他能感知得到“安蘇木”情緒的巨大變化,但出於幻境的考慮,還是儘可能以平和地口吻說:“陛下,我們今日前來本無意和您吵架或是打架。如果可以,我還是希望能和您心平氣和地聊一聊。您不要再在這樣的道路下一錯再錯了。”

“一錯再錯?”“安蘇木”冷笑一聲,“我又有什麼錯?”

“我隻不過是想好好地活著,我隻不過是不想再被任何看低嘲笑,我又有什麼錯?!”

“安蘇木”的情緒變得格外激動,甚至已經忘了自己平日裡端著的自稱,雙眼赤紅,幾乎是到了偏執的程度。

與此同時,他手中的攻擊法器層出不窮,燕安淮一時無法再分出心神來,隻得不斷地借住防禦法器來抵禦。

但是狂躁狀況下的“安蘇木”攻擊起來更是狠心,本就有病在身的燕安淮即便有再多的防禦法器,這樣被動下去也絕對不是辦法。

安蘇木神色一凜,從儲物法器中拿出了他自己的佩劍,拔劍出鞘,站到燕安淮麵前。

“好,既然你到現在都不知道你錯在哪裡,那我就來告訴你!”

“小師兄!”燕安淮連忙喊他一聲,“你現在的傷勢打不了架的。”

安蘇木朝他搖搖頭:“沒事,我有分寸,你保護好你自己就行,接下來的交給我就好。”

“小師兄……”燕安淮還是很擔心,但見對麵的“安蘇木”也停下原本的攻擊趨勢拿出佩劍的架勢,還是選擇了妥協,“那好吧,小師兄你切記小心,不要勉強自己。”

他乖乖地退離兩人的比試範圍,但手中始終攥著一個防禦法器,以防到時候“安蘇木”真的對安蘇木痛下殺手。

燕安淮在旁邊旁觀著兩人的打鬥,本就傷得不輕的安蘇木自一開始其實就已經落入了下風,可他劍招中的氣勢分毫不減,幾乎招招是對著“安蘇木”的致命之處進攻。

反觀“安蘇木”,則是在開始之後不知為何又像是被束縛住,畏手畏腳地完全沒能真正放開,漸漸地反而還讓安蘇木有了點逆轉局勢的機會。

但身上的傷到底是對安蘇木的最大拖累,加之他們互相之間非常了解對方下一步會怎麼做,很快安蘇木就露出了一個很明顯的破綻。

“安蘇木”當即抓住這個機會要向安蘇木的命門之處進攻。

安蘇木也完全預判到了他的這次進攻,然而卻在這時忽然站在了原地,不躲不閃,就這麼徑直地等著“安蘇木”直直刺下來!

見狀,“安蘇木”瞳孔微縮,在就要刺上去的那一瞬間立馬止住了自己的動作,最後劍尖堪堪停頓在安蘇木的脖頸間。

隻要再近分毫,安蘇木必定命喪當初。

燕安淮心底一驚,連忙跑到了安蘇木的身邊。

安蘇木卻止住了他的動作,看著他麵前的“安蘇木”,冷傲嘲諷:“你不是說要殺了我麼?怎麼,這就又不敢動了?”

“安蘇木”抿唇攥緊了手中的劍柄,明顯可見手背青筋突起,可劍尖沒有分毫移動。

安蘇木“嗬”一聲,隨手把脖頸前的劍往旁邊撥開:“你錯在哪兒?你就錯在你這善又不善,惡又不惡的愚蠢!”

“怎麼,自我感動就這麼好玩?讓你一次次殘害無辜的人,又假惺惺地為他們愧疚自責?你想好好地活著難道他們就不想了嗎?

“人都被你害死了,你卻在這裡故作慈悲然後繼續去害更多的人很有意思嗎?!”

安蘇木的質問如同一把把最尖銳的匕首,直直紮進“安蘇木”早已血肉模糊的心臟深處。

“安蘇木”緊緊地攥著自己的手,半晌後才不猛地甩袖,倉惶離開。

“陛下……”燕安淮看著“安蘇木”離開的身影,有點擔心。

安蘇木卻擺了下手:“沒事,就是要激他一激,讓他自己想明白,否則以他剛才那樣偏激的狀況,彆人再怎麼說他都不會聽得進去的。”

安蘇木都這麼說了,燕安淮也隻好勉強放下對“安蘇木”的擔心,又關注起安蘇木的身體。

“那小師兄你怎麼樣了?方才那番打鬥對你的身體損害肯定很大,還能走回去嗎?”

“小師弟。”安蘇木深深吸了口氣,突然喊了燕安淮一聲。

燕安淮連忙回應:“我在。”

安蘇木的聲音一下子又虛了幾個度,也不知到底是心虛還是虛弱:“對不起,剛剛說不會勉強的事情是騙你的。”

燕安淮還沒想明白安蘇木這番話是什麼意思,就見安蘇木忽然失去了意識,徑直往他懷裡倒。

“小師兄?!”

燕安淮連忙接住他,隻見他麵色不知何時變得更加蒼白,身上的大部分傷口都因為方才的打鬥被牽扯裂開,鮮紅血跡蔓延在潔白的紗布上,簡直觸目驚心。

第126章

安蘇木的狀況看起來不容樂觀, 灰蒙蒙的天也像是隨時會來一場傾盆大雨,著急之下燕安淮隻好先聯係了方遠,趕在下雨前把安蘇木暫時帶到方遠的房間休息。

之後燕安淮才聯係了慕子怡, 讓慕子怡過來幫忙給安蘇木重新處理一遍傷口。

等慕子怡趕過來後不久,屋外就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燕安淮站在方遠的房門口, 看著屋外漸漸變大的雨點眉眼間帶上繁亂思緒。

而在這時,方遠拿著一件披風走出來,輕輕喊了他一聲:“師弟。下雨天涼, 你病還沒好全,小心彆著涼加重病情了。”

燕安淮回神,從他手中接過鬥篷, 溫和道謝:“謝謝師哥。”

方遠搖了搖頭, 又問:“我見你站在門口似是有心事的模樣,是在想陛下的事情嗎?”

燕安淮將披風穿上係好, 聞言歎口氣, 點頭說:“差不多。現下雖然因為遇到了小師兄,大概得知了陛下的心結,但觀方才陛下的表現, 我總覺得陛下性格已經變得有點偏執了。我有點擔心我能不能順利說服陛下, 結束這次的幻境。”

方遠聽完他的苦惱,莞爾:“我倒覺得, 真正偏執的人是不會總到護國寺來虔誠參拜的。”

燕安淮看向方遠:“總到護國寺來參拜……?”

方遠“嗯”一聲,也抬頭看著灰蒙蒙天空中逐漸變大的雨勢:“你們被陛下關押入天牢的這幾日時間內, 陛下有很大一部分時間會到護國寺這邊來, 我經常會在路過一個平日無人的偏殿中時, 見到陛下獨自一人待在裡邊。

“其實不管幻境內的陛下性格再怎麼扭曲, 他的本性是不會變的, 他最獨特的特征始終會與安峰主相一致。”

最獨特的特征……

燕安淮在心底重複了一遍這番話,腦海中突然又閃過方才了安蘇木質問他自己又有什麼錯時,赤紅的雙眸。

當時他還以為是安蘇木被安蘇木激怒了,可現在仔細一想,那哪裡是生氣?

那分明是克製自己就要哭出來的情緒。

安蘇木再如何差脾氣,他本質上都是那個因為生理性原因很容易哭,所以總是以不討喜的性格來掩飾自己愛哭本性的人。

想清了這一點,燕安淮抿唇片刻,問方遠:“師哥,你這裡有多餘的傘嗎?”

方遠聽出了他的打算,說:“傘我這裡有許多,隻是這個時候你又要去何處找陛下呢?”

燕安淮仔細想了想,又問:“師哥知道護國寺內和京城內何處有破廟嗎?”

方遠不解:“破廟?”

燕安淮點頭:“對。之前的兩次幻境當中,幻境內的二師姐最喜歡待的地方是一個湖畔,掌門師兄最喜歡待的一個地方是雪地,那兩處地方是二師姐和掌門師兄說過,是當初他們遇見師尊,被師尊撿走帶回雲仙宗的地方。

“而我記得小師兄那會兒同我說的,是在一個雨日,在破廟裡被師尊發現帶走的。所以我猜這時候陛下應該會在京城內的一個破廟裡。”

方遠明白過來,大致想了下,把自己所知道的京城內的破廟位置給燕安淮說了一遍。

燕安淮向他道過謝,又拿了兩把傘,循著方遠說的位置找。

安蘇木已經不在護國寺內,他就特意打了傘,在京城裡一個破廟一個破廟地找過去。

最後在臨近郊區的一個偏僻小破廟,燕安淮才終於見到了縮在廟內抱著自己膝蓋坐在角落的安蘇木。

安蘇木原本正把頭埋在自己的雙臂間,覺察到動靜時抬頭,見到來人是燕安淮時更是立即警惕起來。

他眼尾仍泛著紅意,又是一副生來精致秀氣的娃娃臉,瞪人時完全沒有什麼威懾力,反而更像是炸毛的貓。

燕安淮收了傘,抖抖上邊的雨水,嗓音輕緩:“彆擔心,我不是來找陛下算什麼賬的。”

安蘇木沒應聲,撇過頭去,似乎不想讓燕安淮看到他現在的模樣。

燕安淮放下傘走到他旁邊,直接在他身邊坐下,笑著說:“陛下放心吧,我知道陛下是生理性問題很容易哭,不是真的軟弱愛哭,我不會嘲笑陛下的。”

安蘇木頓一下,但很快又緩過神來,譏諷著說:“休要那你騙他的套路來騙孤。”

燕安淮像是完全沒聽出他話裡的其他意思,搭腔:“是啊,比較小師兄和陛下不一樣。小師兄可是在雲仙宗裡被好好照顧著長大,還有師兄師姐陪他一起修煉,專心致誌研究法器的人。”

“……”安蘇木抿唇,“如果你是來向孤炫耀的,也大可不必。”

燕安淮搖頭:“我不是來和陛下炫耀的,我隻是想告訴陛下,這就是您在另一個世界裡,真正在過著的生活。”

安蘇木抬眸看他一眼,似乎對他話裡的“另一個世界”不是很意外。

燕安淮繼續道:“陛下應當也差不多猜出來了,我們是生活在另一處時空的人。在我們那裡,我都師尊沒有步入無情道,加上我有五位徒弟。

“我的大師兄,也就是雲仙宗的掌門是你們這個時空裡的歸今鎮第一世家阮家的家主阮遊,二師姐是祁風鎮第一世家時家的時江籬,三師姐是南國部落聖女楚依依,小師兄就是陛下您。”

“陛下您完全沒有必要羨慕小師兄,或是羨慕齊安,您本來就可以過上這樣不用被彆人欺負,也不用時時刻刻譴責自己內心的生活。

“我不能代替所有過去曾經被陛下您傷害的人說原諒,但現在您還可以回頭,還可以及時止損,不用再去傷害更多無辜的人。”

“能不能過上小師兄那樣的生活,其實完全隻取決於陛下您自己。”

他一字一句說得平緩,並沒有包含太多譴責安蘇木的情緒,也並不會為了勸慰安蘇木而說什麼原諒他過去行徑的話。

做錯了就是做錯了,再怎麼悔恨贖罪都不可能讓過去受過傷害的無辜之人再複生,但這不代表著就可以繼續自暴自棄地去做更多不合理的事情。

過往的罪惡不是去犯下更多罪行的理由與借口。

安蘇木聽著燕安淮的話,咬著唇瓣沒有說話,交疊搭在膝蓋上的雙手緊握成拳。

取決於他自己嗎……

安蘇木的心緒似乎產生了動搖,但就在這時,破廟的門口突然傳來一個帶著笑意的嗓音。

“哎呀,讓我看看這是誰?這不是我們的陛下與小安淮嗎。”

何興撐著傘閒庭信步地走進破廟,麵具下的一對桃花眼滿是意味不明的笑。

燕安淮當即起身,本能地護在安蘇木麵前,戒備地看著何興:“怎麼是你?”

何興不緊不慢地說:“我若不來,可真要被小安淮壞了大事呢。”

燕安淮皺眉,總覺得何興的話並不安好心,手腕微動,往手間的法器輸入靈力,先向君長清和慕子怡那邊共同發出求助信號。

何興注意到他手間的小動作,隻以為他是想用聯絡法器來聯絡,輕笑一聲開口:“假若小安淮是想聯係你那師尊的話,就大可不必嘗試了。你的聯絡法器已經被我屏蔽了呢。”

聞言,燕安淮反而愣了一下,拿出聯絡木牌嘗試,果然發現木牌又出現了完全不能用的情況。

他想起之前幾次的類似情況,眉頭皺得更緊:“之前幾次我的聯絡木牌失靈,都是你做的?”

何興笑笑,並沒有回答他的這個問題,隻道:“今日我來,也隻是履行我把陛下安全帶回皇宮內的職責,不必再多一個人來礙事。”

“畢竟,陛下的大計尚未完成,現下可沒有那麼多傷春悲秋的功夫。您說是不是呢,陛下?”

何興將視線轉向了被燕安淮護在身後的安蘇木。

他輕輕轉著手中的傘柄,說得慢悠悠,像是單純的隨口一問,眼底笑意卻變得更深。

“陛下……”燕安淮也回頭看向了安蘇木,希望他不要再受何興的蠱惑。

安蘇木仍緊攥著手,片刻後才終於站起身,在燕安淮的目光下,一步一步走到了何興的身邊。

“……陛下?”燕安淮看著他走向何興,嗓音中摻入些困惑與不解。

安蘇木抬眸看向他,眼底情緒不知何時重歸淡漠。

“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他看著目光澄澈的燕安淮,一字一頓地重複:“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這就是我選擇的生活。”

燕安淮對上他的視線,眸間滿是不願相信。

何興將手中的傘往安蘇木身上傾斜,將安蘇木劃入他傘下所囊括的範圍當中。

他笑著看向燕安淮,對安蘇木說:“走吧陛下,是時候該回宮了。”

“……嗯。”

安蘇木應了一聲,最後看了燕安淮一眼,與何興一道轉身離開。

兩人的身影沒入霧白的雨簾,逐漸消失不見。

燕安淮目送著他們離開,一股無力感自他心底升起,幾乎就要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就這麼靜靜地站在原地。

也不知道到底站了多久,才等到趕來找他的君長清。

“小淮?”君長清感知到他的情緒不太好,關心地問,“怎麼了,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燕安淮聽著君長清熟悉的溫和嗓音,終於還是沒忍住,一把撲進了君長清懷裡:“師尊……陛下他還是跟著何興走了。”

“我真的……勸不動陛下。”

他聲音裡還帶著壓製不住的失落和對自己的失望。

第127章

君長清聽著燕安淮的話, 差不多也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回抱住燕安淮,輕撫他的背部,安慰:“沒關係。你已經儘力了, 這不能怪你,我們可以再另想彆的辦法。”

燕安淮抱住君長清吸了下鼻子, 小會兒後才終於緩過神來,收住自己的情緒:“我們去護國寺吧,小師兄還在那邊, 我想去看看小師兄的情況。”

他儘可能地讓自己不再沉浸於方才的情緒當中,不過聲音裡多少還是帶著些難以忽視的喑啞。

君長清又揉了一下他的腦袋,算作無聲的安撫, 牽起他一起往外走。

燕安淮聽話地跟著, 就見到了站在破廟外的柳南。

天牢裡本身就隻剩下君長清與柳南,為防柳南獨自一人在天牢中容易出事, 君長清便把他也帶了過來。

柳南在外邊大致聽到了燕安淮方才與君長清的互動, 一手撐傘,一手的指尖凝結出一點乳白光亮,飛至燕安淮身側。

乳白光點帶著魂明玉珠碎片獨有的純淨靈力, 與燕安淮體內已經存在的前麵兩塊魂明玉珠碎片靈力相反應, 能產生一些平定心緒的功用。

燕安淮感受到柳南的安撫,心情總算真正平穩下來, 朝柳南莞爾:“謝謝你小柳。”

柳南搖了搖頭,問:“那我們就直接都去護國寺了嗎?”

燕安淮點頭:“嗯。天牢都快被我們當成來去自如的家了, 陛下估計也懶得再管我們到底在不在天牢裡了。”

不管是各個牢房還是整個天牢完全都隨他們的心意進出, 獄卒除了時不時來給柳南送飯以外, 也已經在侍衛們的威逼利誘之下完全不敢管他們。

反正大抵不過是個住的地方, 與其住在天牢那樣陰涼不利於養病養傷之處, 還不如找方遠要個舒服點的房間。

一行三人在雨中往護國寺走去,燕安淮手中有兩把找方遠要的傘,但還是窩到了君長清的傘下,與他共撐一把,一塊回到了護國寺。

護國寺內,安蘇木的傷已經全部重新處理完畢,慕子怡正憂心忡忡地等在門口。

一見到他們回來,慕子怡就關心地問:“小淮你沒事吧?剛剛是碰到何興了嗎?”

燕安淮已經跟隨君長清走回屋簷下,點頭回答:“對。不過何興沒有對我做什麼,隻是在陛下心緒動搖的時候把陛下又帶走了。”

說到這,他又歎口氣:“想通過說服的方式讓陛下放了小齊估計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慕子怡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說不服那我們就打服他,打架這種事情我們這邊還是占優勢的。”

他說得隨意,明顯是在以開玩笑的語氣來逗燕安淮開心。

燕安淮感知到他的心意,也總算朝他笑一下。

不過聽慕子怡提及到“打架”,燕安淮又突然想起了一個被他忽視的細節。

“對了,我想起一件事。”他停住要進屋的腳步,“剛才我在破廟見到何興的時候,何興是用左手在撐傘,而且看起來一點事都沒有。”

“但是分明就在昨天,何興才被師尊的冰錐刺中了左肩。”

君長清與慕子怡聽到他的話,都是一愣。

君長清輕蹙眉:“我用的冰錐是帶有冰靈根靈力的,即便何興是火靈根,想逼出入體的寒氣少說也需要半個月的時間。”

燕安淮僅僅是被寒氣波及都陷入到了險些救不回來的危險境地,最後是靠魂明玉珠碎片的純淨靈力才緩解了體內的寒氣。

何興又是如何能夠做到短短一日時間就能像個沒事人一般?

君長清和慕子怡對此都想不通。

慕子怡推測道:“或許是他們魔修那邊的什麼秘法?主要也是現在我們還不清楚何興的真正身份,或許還是得等這次幻境結束,看看狐柒那邊有沒有什麼收獲。”

目前看來也隻能是這樣了。

燕安淮暫且收住繁雜的思緒,找方遠問了一間空閒的客房,便與君長清一道去休息。

今日他的情緒起伏太大,加之本身病未好全,這個時候還是更需要好好休息一番。

不過也因為這兩日遇到的事情太多,燕安淮躺在床上許久之後還是沒能安穩入睡。

他又歎口氣,轉身直接窩進了陪他睡覺的君長清懷裡。

君長清感知到懷裡多出來的熟悉溫度,很自然地伸手抱住他,問:“睡不著?”

“嗯。”燕安淮把頭也埋在了君長清懷裡,聲音聽起來比較悶,“最近的事情好多,我想讓自己不去想,可是思緒總忍不住往上麵靠……這個幻境真的好煩,怎麼就不能和前兩個幻境用一樣的套路。”

說最後一句話時他聲音變得更輕更軟,聽起來就像是在撒嬌抱怨。

君長清揉一把他的腦袋,嗓音溫和:“那要不要我陪你把最近的事情梳理清楚再睡?”

燕安淮仰頭看向君長清:“可以嗎?”

君長清拍拍他的腦袋:“當然。我什麼時候對你說過不可以?”

燕安淮眨一下眼,故意說:“上次我要去那個什麼……春風苑的時候師尊就沒允許。”

說到這件事情,君長清臉色黑了不少:“隻有這個絕對不行。那種地方不是你能把握得了的,就算你再怎麼撒嬌討饒都不準去。”

“我不會去的啦。”燕安淮連忙服軟,“就是隨口說說。我有師尊就夠了,不需要其他人。”

感覺到話題漸漸往奇怪的方向歪去,為防出現一些不必要在這時候發生的意外,他又趕緊扯回了正題:“從今日陛下和小師兄的對峙裡,我差不多也梳理清楚陛下的主要心結。”

“陛下羨慕著齊安,更羨慕甚至是嫉妒著明明和他是同一人,卻過得更加幸福自在的小師兄。我已經把我們和陛下不是同一個時空的人的事情告訴了陛下,也勸了陛下回頭,去選擇他真正想走的路。

“但是後來何興就來了,陛下和我說他已經回不了頭,與和何興走,繼續他們想做的事情就是他選擇的道路。”

“師尊,你覺得這樣的情況下還有可能再說服得了陛下嗎?”

他把今日的大致情況都說了一遍,尋求君長清的建議。

君長清仔細想了下,說:“依照你這麼說的話,應該是何興那邊早在之前就已經和他說過什麼。假若何興不來攪局,應當是沒問題的。但現下就是他信任何興的話多過信任你的話,再想用同樣的話術來說服那小皇帝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燕安淮也想到了這點,但真正聽君長清也這麼判斷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失落:“那我現在到底該怎麼辦?”

君長清撫著他的發梢,想了想,又說:“既然那小皇帝隻是覺得自己沒有回頭路了,那或許,你也可以去破壞他所選的路,讓他不得不選擇回頭。”

“讓他不得不選擇回頭……?”燕安淮一時沒能理解君長清的意思。

君長清繼續道:“他這一次的選擇是基於齊安將要被他犧牲,和何興對他的勸誘。首先我們自然是要趕在齊安真正遇難前將他從何興手中救出來,其次便是要與何興正麵對峙,用實力告訴他到底該信誰。”

也就是把慕子怡調侃的“說不服就打服”化為實踐。

燕安淮不明覺厲:“師尊你好暴力。”

說完他又彎眼一笑:“不過我喜歡。”

雖然這個思路聽起來有億點野蠻,但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目前來說最直接最簡單的方法。

修仙者的世界以強者為尊,即便此時那小皇帝安蘇木是在這個皇朝國家當的皇帝,但他本身的修仙者身份還是在的,平日裡也總會接觸修仙界的相關消息,所以修仙界中的法則對安蘇木依舊適用。

燕安淮又想了下小師兄安蘇木和小皇帝安蘇木今日的打架,可以看得出來依照安蘇木的性子,打服他才是最直接了當的方式。

他心底大致有了新的想法,總算變得更放鬆些,黏在君長清身邊說:“謝謝師尊。”

君長清輕輕捏了一下他的臉頰:“現在可以好好休息了吧?”

“嗯。”燕安淮微仰臉由著君長清捏,又特意湊到君長清臉頰一側吧唧一口親上去。

君長清已經完全習慣了他親臉頰的舉動,無奈地戳了戳他的臉:“不要總是動不動就親上來,尤其是在你需要好好休息的時候。”

他說著拒絕的話,但聲音裡更多的是明顯的縱容。

燕安淮沒有半點要改的意思,還小聲抱怨似的說:“我已經很為師尊著想了,不然才不止親臉呢。”

他現在身體不好,並不適宜去做一些太耗費體力的事情,自從醒悟了這方麵的事情之後,至少在清醒時他都知道要把握分寸。

要是不小心失了分寸,他知道君長清是絕對不會勉強他的,他也必須顧及自己的身體不能任性,到時候辛苦的人隻會是君長清。

他不想讓君長清獨自承擔這些。

感受到燕安淮的關心,君長清還是把本來就是假裝的氣都戳破泄完。

他微低頭,在燕安淮眉心落下一個輕吻,結束了這個話題:“好了,不要再想彆的事情了,好好休息吧。”

燕安淮察覺到眉心的溫熱輕柔觸感,唇角微微上揚,總算心滿意足,黏著君長清閉眼休息。

一室靜謐。

第128章

燕安淮在護國寺中好好養精蓄銳了一整日。

直至次日, 安蘇木也從原本的昏迷狀態中蘇醒,隻是身體狀況看起來還是不太樂觀。

燕安淮在他醒後又找安蘇木說了一遍昨日他再去找“安蘇木”後的情況,以及他與君長清商議出來的結論, 問一下安蘇木認為的可行性。

安蘇木大抵思考了一番,評價道:“依照我對我自己的了解的話, 這種方式確實比試圖用口頭的方式來勸服他更有效。”

“他已經在這樣的路上走了百年的時間,性格早就變得更為偏激,又不曾遇到過真正能夠交心的人, 想從根本上說動他很難很難。”

當年安蘇木也是這種誰都不服的倔強性子,雖然比幻境裡這個“安蘇木”要好些,但能夠被燕安淮解開心結, 還是和燕安淮打了好幾場, 且最後都輸給了燕安淮,才對他的話心服口服的。

得到了安蘇木的認可, 燕安淮才終於真正確定這一次的方向, 把救出齊安列為目前最緊要的事情。

有了之前的兩次攪局,何興那邊必然也會對他們的行動計劃有所猜測,說不定到時“安蘇木”也會等候在旁。

安全起見, 燕安淮原本打算是讓安蘇木留在護國寺內養傷, 由方遠照看他和柳南。

不過安蘇木對這個安排並不滿意,還是堅持要跟燕安淮他們一起去。

燕安淮拗不過他, 還是無奈同意了讓他一起跟去,由慕子怡照顧他的情況, 方遠則是帶柳南一起遠遠地跟著。

稍稍做過準備後, 他們一行六人才終於一起出發, 去到了齊安被關押的地方。

正如燕安淮之前所預料的那般, 何興猜出了他們今日會有的行動, 早早便已經與“安蘇木”一道等候在關押齊安的小屋子外。

“早上好啊小安淮。”何興坐在小房子的屋頂,單手撐在一側,看起來像是心情很不錯的模樣。

“安蘇木”則是就站在何興的身邊,看向他們的神情恢複了平日間的冷淡。

燕安淮小房子的不遠處,明顯能感覺到之前布置在這裡的結界已經被撤掉。

今日能不能救得出齊安,就完全隻憑借他們各自的本事了。

他抬眸對上何興的視線:“既然你也知曉我們此行的目的,那就少說廢話,我們直接開始。”

“小小年紀莫要這般心急嘛。”何興攤手,似乎是對燕安淮很無奈,“總歸小齊安呢就在這個屋子內,有什麼事情又為何不坐下來好好聊一聊?打打殺殺的小安淮你也不嫌累。”

燕安淮並不信他的說辭:“隻怕是坐下來好好聊聊,反而是給你蠱惑我們所有人的機會罷了。魔界之人本就不可信,我們可不會輕易聽信你的讒言。”

“魔界不可信,那人界就一定可信了麼?”何興說得悠閒自在,仿佛隻是與燕安淮暢聊什麼人生理想的話題。

燕安淮並不給他繼續發散的機會:“廢話少說,要戰便戰,不願戰就把齊安放了!”

“好吧,既然小安淮都這麼要求了……”何興唇角微揚,“那我可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最後一句話仍未說完,何興便驟然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朝他們的方向襲來!

君長清對此早有準備,手中當即幻化出一柄靈力凝聚而成的長劍,利落地將何興攻勢阻擋在燕安淮麵前三步開外。

何興輕笑一下,借力往後閃身:“不愧是第一仙尊,反應確實夠快嘛。”

君長清並不和他多言,趁勢而攻。

由於之前的招式何興那邊不知為何基本都能拆解,君長清又不想再讓自己的靈力波及到旁人,便換了一套平時幾乎不用的劍招。

何興雖然對君長清的攻擊習慣與方式比較了解,但麵對陌生的劍招,以及本身的修為差距,漸漸還是落了下風。

確認君長清與何興這邊的情形,燕安淮便又抬頭看向了仍站在屋頂的安蘇木。

他拔劍出鞘,淺綠劍芒一閃而過。

旁側的慕子怡與安蘇木見狀,都皺了下眉。

慕子怡擔心道:“小淮你現在的身體沒問題嗎?”

燕安淮挽了個劍花,也不是特彆確定,回頭說:“應該可以吧。之前也同小師兄練過幾次劍,大概還是熟悉小師兄的招式的。雖然有修為差異,但這不是還有子怡姐姐和小師兄在旁邊看著嘛。

“到底是因我而來的幻境,陛下這邊我還是想試試看能不能靠我自己解決。”

燕安淮說得堅定,眸間是他一如既往的信念感。

看來又是他本善道心潛意識裡對他的影響。

慕子怡明白這時候的燕安淮是勸不動也是不能勸的,呼出口氣:“那好吧,但還是記得儘量不要勉強自己。”

燕安淮點頭應下,這才重新看向“安蘇木”。

他收斂起平日麵對“安蘇木”時的溫和神色,眸色凜然,劍尖直指“安蘇木”:“陛下,既然您認為這就是您選擇的道路,那我也不再同您客氣了。”

“安蘇木”輕哼一聲:“正合孤意。”

語畢,他也自屋頂上下來,拔劍出鞘,作出迎戰的狀態。

不管是安蘇木還是“安蘇木”,最擅長的領域都是煉器,修為方麵增長得也比較慢,幻境中的“安蘇木”又是在靈氣稀薄的人界長大,修為才至元嬰初期。

而燕安淮受魂明玉珠碎片的影響,表麵實力看起來隻有築基,實際上能發揮出來的實力至少是金丹以上。

兩人真正對上的話,以燕安淮的悟性還真不一定會輸。

不同於何興的突襲,“安蘇木”在打架方麵還是很講武德的,與燕安淮相互示意過之後才各自開始。

“安蘇木”對燕安淮的招式不了解,又顧及他病弱的身體,初時還比較顧慮,劍招之間的劍意有些凝滯。

燕安淮可不和他客氣,劍招起式時的劍意溫和,趁著“安蘇木”輕敵鬆懈之際,落下的劍招驟然卷入淩厲的劍意。

“安蘇木”一時不察,險些被燕安淮的劍意擊中,堪堪避開後隻劃破了些許袖角。

他看了眼自己袖口的痕跡,皺眉,也總算拿起些認真的態度來。

兩邊同時打得不可開交,正好占據了小房子前邊的大部分空位。

慕子怡沒辦法趁亂去把齊安帶出來,見燕安淮那邊應當沒什麼大問題的樣子,乾脆和方遠、安蘇木還有柳南一起在旁邊圍觀他們打架。

燕安淮與“安蘇木”這邊依舊有來有回,君長清與何興那邊則是優劣逐漸變得明顯。

何興本身就比君長清差了整整一個境界,兩人又是招招都往對方的命門上打,在君長清刻意不按平日習慣的出招下,幾個來回間何興就已經落入了明顯的下風。

恰在不久後,何興倏地露出一個很致命的破綻。

君長清抓住這個機會,運起靈力,右手間凝聚出淺藍的透明狀霧氣,一掌揮向何興,徑直將何興擊飛!

何興飛落到底,勉強支撐著想重新站起,君長清卻已經提著劍落在他麵前,劍尖直指何興脖頸。

“認輸吧。”君長清神色冷淡,宛若高高在上毫無感情的神明。

“認輸?”何興嗤笑一聲,抬手擦拭唇角溢出的血跡,“要我認輸之前,望月仙尊不若多關注關注你親愛的小徒弟吧。”

就在何興話音落下的同時,君長清突然感知到了什麼,瞳孔微縮,猛地看向燕安淮的方向。

隻見“安蘇木”手中的長劍直直沒入燕安淮右肩,大片溫熱豔紅瞬間浸染了燕安淮右肩前的衣料。

“小淮(師弟)!”

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因為這個突然的變故揪起了心。

甚至連“安蘇木”都瞪大了眼睛,眼底滿是不可置信,握劍的手跟著微微顫了下。

“咳咳。”燕安淮忍受著胸口處傳來劇烈痛楚,咳出一口血。

他抬手擦了下唇角的血跡,看向“安蘇木”的視線依舊清澈澄明。

方才“安蘇木”襲來的這一擊他其實完全可以躲得過去,可是就在最關鍵的這個節點,他的靈力突然凝滯,根本來不及躲閃,隻能硬生生挨了這一擊。

感知到周圍人的靈力波動,燕安淮又伸手握住了胸口前的劍刃,虛弱而平緩地開口:“不用幫忙。不關陛下的事,是我靈力凝滯才沒來得及躲開。”

君長清和慕子怡、安蘇木想要上前的腳步微頓,都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稍作猶豫後還是暫且收了已然出鞘的劍,停留在原地。

到這時,燕安淮的左手才發力,將“安蘇木”的劍徑直拔出,丟到了一邊。

“哐啷”的清脆聲響落地,砸下零星散落的血跡。

燕安淮本來就怕疼,身體的虛弱與源源不斷的失血讓他唇色也愈發蒼白,唯有一對黑眸依舊清亮,在虛弱間映襯得眼角的淺紅淚痣更為明豔。

他看了眼君長清身旁已經沒有了何興蹤影的空地,左手舉劍,劍尖直抵“安蘇木”的脖頸前:“何興已逃,陛下是不是也該放人了?”

他一字一字說得緩慢而清晰。

“安蘇木”攥了下手,最終隻是撇過頭去,不再看向燕安淮。

燕安淮也終於收了劍,閉了下眼勉強維持站立,開口:“小柳,去把小齊接回來吧。”

過了會兒,他的身後才傳來一個柳南應答的“好”,聲音裡似乎帶著些複雜的情緒。

燕安淮看著柳南小跑進屋子裡,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這樣血腥的場麵,還是不太時候小孩子麵對。

他鬆懈下神情,失血過多的眩暈感頃刻間翻湧而上,踉蹌著就要往旁側歪倒。

“小淮!”“師弟!”

雜亂的呼喊聲同時向燕安淮的方向湧來,他卻已然來不及分辨,隻察覺到自己似乎落入了一個陌生的懷抱當中。

……似乎是離他最近的“安蘇木”呢。

燕安淮勉強睜了下眼,看到了“安蘇木”終於不再遮掩的焦急神色。

再之後,他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第129章

燕安淮再恢複意識的時候, 隻朦朧聽到耳邊有些嘈雜,似乎是誰在說話。

“……不怪我,你又憑什麼怪我!”

“就憑他是我小師弟!小師弟心地善良才說不怪你, 但人就是你傷的,我們都看到了, 我必須找你算賬!”

“哼,反正我也不怕你,你有本事就來!自己傷成什麼樣子都沒點數, 還天天就想著動粗。”

“嗬,我的傷怎麼來的你心裡沒點數?”

“……”

唔,看來是小師兄和陛下又在吵架了。

好吵。

燕安淮下意識想掙紮著起來勸架, 不過尚未來得及有任何動作, 又聽到兩聲悶響,隨後就是慕子怡怒氣衝衝的聲音。

“要吵架出去吵!不準在這裡打擾小淮休息!”

“……”

房間裡一下安靜了許多, 沒有任何人走出去的動靜, 看起來是安蘇木和“安蘇木”都終於安分下來,等在房間裡。

燕安淮也不想讓他們擔心太久,艱難地恢複點意識, 卻在說話之前忍不住先咳嗽了幾聲。

就在床邊的君長清聽到動靜, 心疼地撫上他的發梢:“小淮醒了?身體還是很難受嗎?”

“師尊……”燕安淮勉強睜眼,對上君長清擔憂的目光, 乖乖回答,“好冷, 傷口也好疼。”

他嗓音很虛, 說話的聲音聽起來軟綿綿的, 聽著就叫人心生憐愛。

慕子怡也在這時走過來, 說:“應該是受你打架時靈力運轉的影響, 你體內寒氣的問題加重,導致了靈力的短時間凝滯。

“不過也不用太擔心,小南那邊說等幻境可以順利結束,他幻化回碎片的時候,可以動用他的靈力幫你治好。”

“啊。”燕安淮一時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知道依照他們此行的目的,離開幻境是遲早的事,柳南也本身隻是在變幻回碎片時順手幫他一把,但一想到又要分彆,燕安淮還是有些不舍。

他很快又收拾好心情,接著問:“那小齊現在怎麼樣了?”

回答他的還是慕子怡:“因為被關了幾天,小南怕他情緒受太大影響,先帶他去彆的房間休息了。總體來說這幾日吃好喝好,沒什麼大問題。”

燕安淮這才放心,在君長清的攙扶下勉強坐起身,就見到了站在慕子怡身旁的方遠,還有在他們後邊的安蘇木和“安蘇木”。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情緒激動的吵架,兩個人的眼眶看起來都有點紅。

安蘇木本身就是秀氣可愛類型的娃娃,這樣並排站在一塊,倒是很像一對大吵一架後又被長輩罰站,一起委屈巴巴的雙生子。

燕安淮看著他們,忍不住笑了一下:“看起來小師兄和陛下的關係好很多了啊。”

“誰跟他關係好了?”

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反駁,聽到對方的話時又是不滿:“不準學我說話!”

眼見著兩人又要吵起來,燕安淮開口想說些什麼,結果又忍不住咳嗽了好幾聲。

兩個安蘇木見狀,都默默地克製住了原本就要吵起來的趨勢,以免吵鬨過度讓燕安淮更加不舒服。

君長清則是輕輕拍了下他的背部,等他咳嗽緩下後起身,給他倒了一杯水,遞到他的唇邊。

燕安淮就著君長清的動作喝了幾口溫水,狀態總算好一點。

他看向“安蘇木”,總算說起些正事:“如今何興估計已經逃了,陛下還是打算要向東江國宣戰嗎?”

“安蘇木”抿唇,撇過頭不看他,小聲嘟囔似的說:“孤的人質都已經被你們搶走了,孤還拿什麼來宣戰?”

他這話說得彆扭,但燕安淮還是聽清楚了他的意思,彎眼笑笑:“那陛下這不就是已經在往回頭路走了嗎,又哪裡來的沒有回頭路一說呢?”

“安蘇木”似乎沒想到他還會這麼說,下意識地反駁:“孤不宣戰是孤的事,關回頭路什麼事?反正那些事情孤都已經做了,滿朝文武都是怨恨孤的人,孤回不回頭的又能有什麼意義?”

“但是陛下身邊,更多的也是對陛下恨鐵不成鋼之人吧。”燕安淮說著,看了眼旁邊的安蘇木,“比如小師兄。”

安蘇木一下就炸毛:“我才沒有!”

燕安淮敷衍地回他一句:“嗯嗯小師兄沒有。”

接著又繼續對“安蘇木”說:“你看,小師兄什麼性格陛下你應該最清楚了,他其實就很關心你,每次罵你也隻是想把你罵醒,讓你認清楚自己身邊真正的情況。”

“做錯的事情確實無可挽回,但真正彌補的方式不應該是自暴自棄,而是及時醒悟,懸崖勒馬。

“奸佞被殺不可惜,尋常百姓想來陛下也不會那麼輕易就去殺戮,那真正枉死的,大都是北陵國的忠義之士,是希望北陵國能夠變得繁榮昌盛的忠臣。”

“陛下若想減輕自己的心理負擔,最應該做的還是為當成枉死的忠義之士們正名,努力去學習然後做一個真正能夠為國為民的君主。”

“不說做出什麼值得歌頌的功績,能讓臣民都安居樂業就已經是很厲害的皇帝了。”

“沒有人可以代替他們來原諒陛下,但至少,陛下可以踏踏實實地說,完成了他們的遺願。”

燕安淮一字一句說得緩慢,虛弱的嗓音幾次中斷,又拒絕了君長清遞來的水,慢慢地將所有想說的話都說完。

“安蘇木”也終於沉默下來,似乎是陷入了思考當中。

燕安淮也不催他,說完想說的事情後才就著君長清遞水的動作,又喝了小半杯溫水。

接著慕子怡準備給燕安淮的傷口換藥,除君長清以外的閒雜人等都被趕出了房間。

方遠去了另一個房間內看望齊安和柳南,兩個安蘇木就一起坐在院子裡沉默地麵對麵。

雖然他們是同一個人,但氣場實在是非常不合,尷尷尬尬地坐了半天。

最後還是“安蘇木”忍不住,彆彆扭扭地挑了一個話題:“你在那邊的生活……很好嗎?”

對於這個話題,安蘇木驕傲地說:“那當然。我有可愛貼心的小師弟,還有師尊特地為我準備的煉器室,想要什麼材料我們雲仙宗永遠不會缺,我愛煉什麼煉什麼。

“師兄師姐和小師弟也從來不會嘲笑我誤解我,小師弟還會經常跑來找我玩,幫我試我的法器,這樣的日子不要更舒心。”

“安蘇木”看得出他眼底對自己生活的真心實意滿足,這也確實是“安蘇木”曾經夢想過的生活。

原來,在另一個時空的他,也真的可以過上這樣的生活嗎?

“安蘇木”垂下眼睛沒再說話,半會兒後才起身,一言不發地往外走。

安蘇木看著他的背影,問:“你要去哪兒?”

“安蘇木”停下腳步,但沒有回頭:“我覺得我該走了。幫我跟你那位小師弟說一聲再見和對不起吧。”

說完,他又深吸了一口氣,才終於一步一步走出了這個院子。

安蘇木突然感知到了什麼,目光複雜地看著他漸漸消失的背影,最後什麼都沒說。

須臾,重新包紮完的燕安淮想出門走走,在君長清的攙扶下一走出院子,就見隻剩安蘇木一人。

他輕“咦”一聲:“其他人呢?”

安蘇木回答:“方遠去看柳南和齊安了。那個小皇帝……”

他頓了下還沒說完,正好這時另一個房間的房門打開,柳南從屋內走出來。

“陛下已經離開,這個幻境結束了。”

他補充完安蘇木未說完的話。

燕安淮愣一下:“陛下……這就走了?”

安蘇木點了點頭:“嗯。他不喜歡當麵告彆,所以讓我向你轉達一聲再見和對不起。”

燕安淮聽明白了安蘇木的意思。

是害怕自己當麵告彆的時候,會忍不住想哭吧。

幻境裡的“安蘇木”終究還是那個背負著過往,那個不敢在任何人麵前坦率哭出來的小皇帝。

燕安淮在心底歎口氣,收斂起遺憾的心緒,又看向跟隨柳南一起出來的齊安。

齊安已經聽柳南說了包括“幻境”在內的全部事情,他對上燕安淮的視線,紅了眼睛:“你們就要走了嗎?”

燕安淮又看了眼柳南,見柳南撇開了視線,才重新看向齊安,莞爾笑笑:“嗯。很高興能在這個幻境裡遇到小齊。”

齊安聽出燕安淮安撫的意味,抹了把眼眶,回應:“惡也很開心能遇到阿南和安淮,你們未來一定要繼續好好地生活下去啊!”

燕安淮柔和神情:“好,我們會的。”

柳南走到燕安淮身邊,沒有給齊安回應。

畢竟他知道,他和齊安一樣,不會再有未來了。

燕安淮輕輕搭上了柳南的肩膀,似乎是在無聲的安撫。

柳南也終於吐出口氣,閉眼,任由乳白光暈將他們漸漸包裹。

大部分的光暈隨著柳南的心意進入燕安淮體內,溫和純淨的靈力安撫下燕安淮身體中冰冷的寒氣,也安撫下傷口的痛楚。

燕安淮感受著柳南最後遺留的友善心意,在耳畔邊聽到了柳南輕輕藏在心底的心聲。

【“未來,忘了我們,你也要繼續好好地生活下去啊。”】

“未來,忘了我們,你也要繼續好好地生活下去啊。”

燕安淮看著眼前化作光點消散的景致,對上齊安仍舊紅彤彤的眼睛,溫柔地把柳南的心聲傳遞給他。

也傳遞給早已聽不到這句話的“安蘇木”。

或許他們真的不會再有未來。

但時空這種事情,又有誰能說得準呢?

說不定這個幻境真的存在於某一個時空,在那裡,齊安能夠開開心心地長大,“安蘇木”也能成為一個不用再譴責自己的明君,遇見一個可以坦率表達情緒的人。

即便永遠沒有機會再見,但至少,都在他們自己未來的道路上不斷前進。

第130章

幻境消散後, 燕安淮一行人也再次出現在了皈依門的入口處。

這一次的幻境結束算是大家一起見證的,隻有沒跟他們一起行動的狐柒看起來像是有些茫然。

不過茫然了會兒他也反應了過來,就著半靈體的狀態準備直接飄去燕安淮的懷裡。

然後半路就被君長清直接拎住了命運的後頸。

“嗚嗚嗚!”狐柒掙紮著要擺脫君長清的禁錮。

慕子怡直接伸手把他抱進了懷裡, 笑眯眯地說:“他倆現在是一對了,你就彆想著在君望月這家夥的眼皮子底下找小淮貼貼了。”

“嗚嗚???”

狐柒停下了掙紮, 一副被震驚到的模樣。

燕安淮身上的傷勢已經被柳南治好了大半,牽住君長清的手晃了下,笑著對狐柒說:“差不多就是這樣吧。 ”

“嗚嗚!!”狐柒又衝著君長清氣衝衝地叫喚, 不用猜也能知道大概會是什麼樣的內容。

畢竟君長清與燕安淮的身份差距和閱曆差距擺在這裡,總歸需要再確認一遍燕安淮的真正心意,才能讓人真正放心。

不過受狐柒現在狀態限製, 他隻能以半靈體白狐的形態叫幾聲, 沒辦法對君長清進行口頭的譴責,見君長清不理他, 像是兀自生起了悶氣。

慕子怡隨手順了下他的毛, 說:“具體的事情我等會兒再跟狐柒解釋,那你們先去休息吧。晚點我再找小淮你看看現在的身體情況,再給小木換個藥。”

燕安淮乖乖點點頭:“好, 辛苦子怡姐姐了。”

方遠也在這時說:“那我也先回去同我師尊彙報任務了。”

燕安淮:“好, 師哥再見。”

方遠頷首向他們道彆,先行離開。

燕安淮也和君長清、安蘇木一塊回了客峰裡他們雲仙宗的院子。

他們一如既往先聯係了阮遊和時江籬那邊, 向他們報平安。

君長清剛發起聯絡沒多久,阮遊那邊就有了回應, 與時江籬的身影一同出現在小小的靈球內。

燕安淮笑著同他們打招呼:“掌門師兄, 二師姐好。我們又平安回來啦。”

阮遊關心地問:“這一次怎麼樣, 還順利嗎?”

燕安淮回答:“不算特彆順利, 因為幻境裡的小師兄實在是太難應對了。不過好再我們還遇到了一個人幫我們。”

時江籬困惑:“還遇到了一個人?”

燕安淮笑著把不好意思的安蘇木推進靈球能顯示的範圍內, 說:“我們在這個小師兄的幻境裡碰到小師兄了。”

知道安蘇木不太喜歡被彆人知道他受傷,燕安淮還特意避開了安蘇木身上的傷處,也沒有和阮遊、時江籬說他受傷的事情。

阮遊與時江籬見到他時都很驚喜。

時江籬也忙關心起他的狀況:“這段時間木木過得還順利嗎?有沒有受傷生病?”

安蘇木不太習慣這種報平安敘舊的環節,乾巴巴地回答:“還好。要拿的東西我都拿完了,沒遇到太不順利的事情。”

時江籬這才放心:“沒出什麼事情就好,那你是想跟著小淮他們去下一個幻境,還是回來休息一段時間?”

安蘇木回答:“我跟小師弟和師尊一起吧。幻境越往後越難,多點人也多一份力量。”

時江籬尊重他的選擇:“好,那木木你也要記得注意好身體。”

安蘇木點了下頭,很快就離開了靈球能捕捉到的範圍之內。

燕安淮知道安蘇木主要還是向阮遊他們隱瞞自己的身體狀況,免得他們到時候太過擔心,影響他們那邊的進度。

他沒多說什麼,很快又同阮遊和時江籬說起這一次幻境中大概摸清的情況,驗證了大部分他們進這次幻境前的猜想。

有了他們這邊三個幻境的經驗,接下來阮遊和時江籬這邊也需要準備著進入到雲仙宗的幻境內了。

君長清問:“不過你們都去了幻境,雲仙宗這邊可有安排好?”

目前阮遊還沒有收徒弟,雲仙宗內沒有首席,宗門的事務還是需要提前安排好的。

阮遊回答:“有安排,就小籬之前和小淮一起收的那位徐若望,還有小望的那位朋友齊川柏,小淮應當也認識。他們的資質和能力都挺突出的。”

“我有考慮收小柏為徒弟讓他做首席,這段時間就以我和小籬需要外出為由考驗一下他們。我相信他們的能力是沒問題的。”

燕安淮聽到熟悉的名字,也彎眼笑笑:“看來我出門的這段時間,若望和川柏確實有好好努力修煉呢。”

阮遊莞爾:“這段時間和他們相處多了,也時常會聽他們提起你,擔心你的狀況。”

“還聽小柏說,多虧了你出門前對他的指點,讓他能順利突破修煉的瓶頸,一直到現在進展都格外的順利。小望也變得比以前要開朗大膽很多。”

聽到在雲仙宗唯二認識的兩位朋友過得越來越好,燕安淮自然也開心,讓阮遊幫忙給他帶一句問好。

確定了雲仙宗內的安排,燕安淮又同阮遊他們說了很多要注意的事情,叮囑了他們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

阮遊和時江籬全都應下,也把他說要注意安全的原話返回給了他們這邊。

相互關心完,他們才終於結束這一次的聯絡。

慕子怡也差不多在這時跟狐柒解釋完了關於君長清與燕安淮在一起事情的前因後果,拎著藥箱過來給安蘇木換藥。

狐柒是跟著慕子怡一起過來的,看見君長清後直接飄到他手臂旁邊去咬了他一口泄憤。

身為半靈體,他沒辦法真正咬到君長清,完全隻是做做動作表達自己的不滿。

他都還沒能恢複成鼎盛時期的模樣嘗試把燕安淮拐走,君長清就直接把人給綁定了,不管君長清有多真心,他都必須得發泄一下自己氣憤。

當然,發泄歸發泄,對於君長清成為燕安淮道侶這件事情狐柒還是認可的,嗷嗚一口以後就氣鼓鼓窩到了一邊,沒再去找燕安淮貼貼。

直到燕安淮主動蹲到他麵前給他順了會兒毛,他才被安撫下來,變幻著靈體的形狀,對燕安淮說:“以後如果君望月那家夥欺負你,你就跟我說,我堂堂九尾狐族族長絕對不會讓他那麼好過!”

燕安淮笑著答應:“好,我會的。也謝謝你一直這麼關心我。”

說話的同時,他又搓了下狐柒的臉,嫻熟的手法讓狐柒十分地滿意,總算哼哼唧唧地不再說什麼。

慕子怡那邊很快就給安蘇木換好藥,喊了燕安淮到桌邊乖乖坐好檢查。

燕安淮乖乖地跑回去,主動伸出手接受慕子怡的探查。

慕子怡大概在他經脈上遊走了一圈,收回手說:“寒氣入體的問題已經解決了,肩膀的傷也愈合得差不多。隻不過因為傷勢比較重,又是新傷,所以即便表麵愈合了,牽扯過度還是有可能出現疼痛的情況。

“總之最近還是需要好好休養。現實這邊已至冬月,天氣漸冷,記得注意保暖。”

說完,他又轉向君長清:“還有君望月你,你神魂受損也影響你在冬日的狀態,這段時間和小淮一起好好休息,尤其不準做什麼劇烈運動。不然以你倆的狀態有你們受的。”

慕子怡說得一本正經,燕安淮聽懂了他話外的意思,耳根泛紅:“我們不會的啦。”

慕子怡輕哼一聲,對他們這對才在一起沒多久的小情侶持以一定的不信任態度:“你們最好是。”

燕安淮又拉著君長清向他保證了一次,他才終於勉強相信。

慕子怡收拾起東西,燕安淮又看向狐柒:“對了狐柒,你那邊有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嗎?”

狐柒從原本窩著的地方飄過來,化作了方便說話的人族幼崽形態:“我基本已經確定下何興的真正身份了。”

“真的嗎!”燕安淮眼底一亮,“狐柒你好厲害!”

狐柒對燕安淮的誇讚很滿意,繼續道:“我按照大概的時間線找了一圈,能夠修煉這種禁術,又在那個時間段隕落或者失蹤遇害的魔修,隻有上上任的魔尊。”

君長清輕蹙眉:“上上任的魔尊?”

狐柒點頭:“對,就是在仙魔大戰時的魔尊再早一任的魔尊。我們族內有一份無意中得到的曆任魔尊錄,裡邊正好就記載到魔界上上任魔尊。”

“那個魔尊叫紀譚,是被上一任的魔尊陷害導致的重傷離開魔界,之後不見了蹤影。”

“依照時間線來看,魔尊失蹤的時間點和何興出現的時間完全一致。”

考慮到燕安淮的記憶問題,狐柒模糊了關於時間線的說辭,但其他人也大抵能明白,紀譚失去蹤跡的時間就是燕安淮出門遊曆的第一年。

很有可能就是燕安淮正好碰到了當時被下任魔尊設計重傷的紀譚,紀譚便對他生出歹念,想借他的身體回去找下任魔尊報仇。

誰知燕安淮並非表麵看上去那麼單純沒有防備,打斷了紀譚的計劃。

紀譚的殘念便遺留在了燕安淮的識海中,隨時準備著再奪取他的身體。

後來燕安淮自爆元神,神魂碎裂,紀譚應當也是因此而被分離出去,又另外找到了彆的宿主。

但燕安淮的體質萬年難遇,現在紀譚以何興的身份跟在他們身邊,肯定還是想伺機摧毀燕安淮心理防線,奪走他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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