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講得頗為可憐“幸虧你足夠聰明,不需要我出場,這幾局也很順利,我還是出門涼快涼快吧。”
正好時間差不多了,江知羽被戚述帶過來,自然要和他同進同出。
“現在需要你導航,我們的酒店在哪裡,我都找不到方位。”江知羽說。
戚述與他竊竊私語“離這裡步行一刻鐘,要不要散步?”
江知羽欣然同意,穿上了外套,與其他人說了再見。
瞧著他倆結伴離開,賀景延打聽“你們睡一塊兒啊?”
江知羽差點說“對”,轉而抿了下嘴。
他狀似無辜“我被他帶來出差,酒店肯定定在一起,否則我投訴他虐待乙方。”
賀景延吊兒郎當“哦,江先生彆緊張,我也是這個意思,那你們奔波辛苦,回去好好休息。”
這人表情意味深長,似乎是懷疑他們有一腿。
可惜賀景延說得太冠冕堂皇,搞得江知羽沒辦法挑刺,連忙心虛地加快了步伐,生怕晚一步就要暴露慌張。
戚述也是個厚臉皮,趁機貼心道“我對服務商特彆尊重,也特彆照顧,待會兒去你房間幫忙打蚊子吧?”
江知羽快被氣笑“哥們兒,你看看本地的氣溫,動物園都要冬眠了!”
戚述換了個說法“可我還沒有和你待夠,不止你會覺得五天很漫長,我是掰著手指撕日曆。”
江知羽吃軟不吃硬,馬上乖乖熄火,溫順地不吱聲了,似乎怎麼得寸進尺都可以。
沙龍舉辦在一家不對外開放的俱樂部,位於市中心鬨中取靜,從這裡一直到下榻酒店,街頭巷尾栽滿了梧桐樹。
正當好,現在是梧桐飄落的季節,他們
踩在滿街的黃葉上(筆趣閣.,
寂靜夜裡時而有清脆響動,如混亂的節拍迎合強烈的心跳。
並肩走到酒店,江知羽和譯員們住在11樓,戚述和同事們住在12樓,但前者摁了樓層鍵之後,後者站在身側沒再動作。
江知羽沒敢去瞪他,也沒幫忙摁到樓上,電梯緩慢上升,到行政酒廊的時候,平穩地停了下來。
有其他住客也需要用梯,在移門打開之前,江知羽禮貌地往旁邊讓了讓。
“江總監,戚述?”不算熟悉的聲音傳了進來,“咱們好巧啊,你們也來這兒出差?”
戚諾夾著文件,反麵朝上看不清內容,慢悠悠地踱步進來,視線來回掃了他們一圈,笑得格外燦爛。
他夾到兩人中間,爽朗搭話“早知道江總監在這裡,我肯定請你出來喝一杯,之後的事情就辛苦你了。”
江知羽朝他微微頷首“客氣什麼,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這是我的工作。”
緊接著,戚諾看向戚述“我正好有話想和你說,這下都不用打電話了,我們去聊聊唄?你這會兒空不空?”
戚述冷淡地瞥過去,戚諾朝他側過身,翻出了文件的正麵。
那是法語申請,已經被標注了英文,標題寫著“休學申請”。
落款處字跡還很稚嫩,但初步有了筆鋒……
那是江知羽的名字。
“一些我們家的防風險措施而已,你那麼戒備乾什麼?我還能害你麼?你有顧慮的話,可以拉上江知羽做保鏢啊。”戚諾瀟灑地收好文件。
聽著他們的交談,江知羽蹙起眉頭,困惑地望了過來,然後戚述說“我有空。”
“哎,我弟就是這樣,就對他有興趣的才能打起精神,我還指望和他聯絡感情呢。”戚諾朝江知羽抱怨。
江知羽客氣地笑了下,觀察場麵一切如常,於是他沒有多話,鎮定地回到房間。
瞧著他的背影,戚諾等到移門關上,吹了聲口哨。
“我前陣子去飯局,聽你們前公關部的人說了一樁八卦,你的譯員被彆人設了坑,你千裡迢迢地從德國回來,落地就去翻車載監控,回公司給他撐腰。”
平靜地講述著,他挑起眉梢“那時候我就很納悶,你怎麼這麼在乎一個譯員?原來是打江山不忘要美人。”
戚述不耐道“我討厭勾心鬥角的事情,不想彆人好端端的被陷害,你最好也彆背後造謠。”
“你第一次知道他休學的事情啊?看來你們關係也沒多親近。”戚諾說。
到了13樓,他款款踱出去,晃了晃那份文件。
戚諾道“我托私家偵探半個月就打聽出來了,是不是很及時?趕在你和他在一起之前,省得你添上麻煩。”
戚述心裡有諸多疑問,卻沒有討要真相“我也沒想到你這麼下作了。”
“好奇弟弟的品味,不可以啊?”戚諾笑起來。
戚述不想去看內容,戚諾就講給他聽,江知羽初中休學過。
沒人知道他為什麼休學,私家偵探的信息很有限,隻知道江錦昆帶江知羽搬進了一棟彆墅。
有很長的時間裡,周圍鄰居沒見過小孩出門,但見過精神醫生和家庭教師時常造訪。
私家偵探想去他們曾經的住處搜尋線索,可惜江錦昆從不透露家庭隱私,外人隻知道他們起初住在公司分配的公寓,具體地址已被年月模糊。
戚諾道“他是精神病嗎?我看不出來誒,也怪不得你被蒙在鼓裡,你
說說,這要是他哪天裝不下去,暴雷了怎麼辦?”
戚述的臉色很差,卻始終克製,沒有被激怒。
他的思路很清晰“你最好彆亂說話,我不稀罕永煊這點東西,股份可以送給彆人玩玩,比如二叔或者三叔,他們話語權和你差不多,也和你一樣想做總裁。”
這招戳人肺腑,戚諾登時咬緊牙關,再聽到戚述繼續往下說。
“我希望你這份文件丟在粉碎機裡,嘴巴也像現在這樣閉緊點,你明白了沒有?”
戚諾沒吭聲,戚述沒有問第二遍,兩人沉默地對峙著,直到戚諾說了句“明白”。
“記得你說的。”戚述提醒。
他不在乎戚諾的自尊心是否被打擊,利落地往樓下走去,注意力專注於最重要的事物。
當初江知羽遇到了什麼事?一定特彆痛苦吧,這是花了多少力氣才變成如今的樣子?
現在那些創痕有沒有痊愈,他是不是做得不夠多?戚述雜亂地想,江知羽需要自己在身旁嗎?又該小心翼翼地說些什麼呢?
三心二意地神遊著,他甚至忘了摁電梯,自動來到了底樓。
戚述毫無所知地往外走了幾步,忽地回過了神來,繼而他詫異地發現,江知羽沒有待在房間,就在門口的路燈下踩著樹葉。
細碎又微弱的沙沙聲裡,江知羽時不時仰起腦袋,似乎在搜尋某一間房間,企圖從窗戶裡發現某一道身影。
幾乎是心有靈犀,在戚述目光落過去的時候,江知羽忽地頓住動作,懵懂地望了過來。
“你在找我嗎?”戚述說。
江知羽死不承認“沒有,你和你哥在13樓,我怎麼可能看得到。”
連他們的電梯停在幾樓都留意了,戚述舍不得揭穿他,隨即來到了他的旁邊。
“我發現踩樹葉很解壓,京市的銀杏就沒有聲音,換成這片梧桐正合適。”江知羽蹦蹦跳跳,心性天真地念叨著,“戚述,你想試試嗎?”
“會不會有點傻,可能有車路過。”戚述說。
沒管他的拒絕,江知羽牽過他的手腕,輕盈地轉了一個圈。
晚上十點多的寬闊街邊,沒有車輛驚擾他們,唯有涼風拂過,攜帶著稍許的冬日氣息。
不過這個也沒有關係,兩人頭頂的梧桐飄下葉子,悄然拂過他們的周身,江知羽一點也不覺得寒冷,最討厭的冬天在此刻都可以被原諒。
他的身影搖搖晃晃,戚述反過來抓住了他,拉扯間,兩人踉蹌著踩過滿地葉子。
江知羽無意磕絆了下,戚述下意識地護住他,進而相擁著重心不穩,倒在層層疊疊的落葉上。
江知羽無所謂沾染塵土,發泄道“我本來真的要休息了,可是又想到了你,心裡好煩啊。”
戚述將他拉起來“因為我的理想型半邊熱辣半邊清純?”
“不,因為我試圖對號入座,但這些隻不過是自己的答案。”江知羽說。
連日以來的情緒無法再壓抑,他道“你為什麼要給我製造那麼多心事?你懂怎麼愛人嗎,會愛他很久嗎?在你眼裡他是什麼樣子,萬一不夠真實呢?”
這些問題沒有下文,他已然在不由自主地擔心戚述,跑到樓下還能被逮個正著,橫豎都沒有沒辦法再自欺欺人。
江知羽不確定的東西是那麼多,樁樁件件如同秋天的澀果,似乎還沒熟透卻必須垂落。
沒有衣櫃可以躲藏,他唯有麵對自己的躁動、膽怯和貪婪。
“你如果是對我有好感,應該早就喜歡了吧?你怎麼可能忍得住一直不說?”他隔著窗戶紙,沒等到對麵的判決。
反問的聲音帶著點顫,覆水難收,江知羽清楚這句話有多莽撞,捂嘴難以撤回聲音,遮住耳朵是否能夠保留體麵?
可惜他的手始終被戚述牽著,拉住了就沒有放開過,整個人都要被對方焐熱。
緊接著,他聽到戚述再也忍不住“所以江知羽,我早就喜歡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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