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韻再見付煜時, 是翌日的午時,彼時付煜剛剛回府,在遊廊上直接撞上薑韻。
薑韻倚坐在遊廊欄邊, 她聽見動靜,回過眸來, 待看清付煜時, 倏地頓住。
遊廊上的氣氛有片刻凝滯。
半晌,就在付煜想說些什麼時候,還是薑韻先反應過來,她輕輕斂下眸眼,低服了服身子,輕聲細語:
“奴婢給殿下請安。”
她許久未曾用過奴婢的自稱。
如今一說, 付煜就下意識地擰眉。
他心中了然,淬錦苑一事,眼前女子必然得到消息了。
付煜上前扶住她,仿若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平靜地問:
“今日怎麼出來了?”
女子手腕很細,被付煜握在手中,不禁稍鬆了些力道。
薑韻仰臉看向他,輕抿出一抹笑:“奴婢見日色不錯,就想著出來走走,總好過整日都悶在房間。”
實則不然,她就是想瞧瞧, 付煜想何時見她。
付煜不著痕跡擰眉, 終究是覺得她話中句句不離的“奴婢”二字有些刺耳。
他沉聲:“本王同你說過,不必自稱奴婢。”
話音甫落,付煜就察覺身邊女子稍頓, 遂後,她咬唇低眸,卻一言不發。
付煜微頓,忽然鬆開了握著她的手。
他負手而立,臉上沉色許然。
他做事,素來不樂意和旁人解釋,即使是薑韻,他同樣不樂意。
薑韻臉頰上似透出些許慌亂,情急之下,她拉住付煜的手,眸子稍紅,堪堪忙聲:
“奴婢隻是覺得……不合規矩。”
付煜眸中染上煩躁。
可誰知下一刻,就聽身邊女子嗡嗡低語:
“奴婢雖猜不透殿下想做什麼,但奴婢心中清楚,殿下總是為奴婢好的。”
付煜怔住,垂下眸眼看向她。
女子臉頰如芙蓉映麵,眸若點星,她有些紅了眸子,似染上些許自責,她透著分哭腔:
“自和殿下相識,殿下雖從來不說,但奴婢受殿下恩惠不知幾許,殿下待奴婢的好,奴婢心中都清楚的。”
她一番話,說得付煜心中些許不自然,他稍稍彆過頭,話音卻沉:
“既如此,你又在鬨什麼性子?”
她一口一個奴婢,擺明了心中有情緒。
付煜雖不愛猜女子心思,但這擺在明麵上的情緒,他卻看得出來。
薑韻頓了下,才吸了吸鼻子,小聲地說:
“奴婢聽說了淬錦苑的事。”
她攤開了說清,反而是叫付煜不知說些什麼。
“王妃一事,殿下不怪奴婢,奴婢就很知足了,奴婢隻是覺得沒必要在乎這口頭上的稱呼,若不然,叫旁人聽見,如何想殿下?”
府中規矩亂套,落在旁人眼中,對付煜的名聲總歸是不好的。
付煜些許啞聲。
隔了半晌,他才堪堪說:“你總在前院待著,無礙。”
付煜說這話時,有些彆扭。
他往日皆比較在乎規矩二字,可擱在薑韻身上,他卻不知破了多少次例。
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他為何待薑韻這般。
昨日在延禧宮時,他和貴妃說,他自有分寸,卻從始至終不曾反駁貴妃那句“照顧王妃情緒,而委屈薑韻”的話。
貴妃和王妃之間的嫌隙,他不知該如何解決。
但這二人之間從最初的和諧安好,到如今的相看兩厭,付煜卻隱隱約約知曉了是為何。
婆媳之間關係總是微妙。
這句話落在貴妃和王妃適用,落在貴妃和薑韻身上同樣如此。
他沒必要在貴妃麵前表現出薑韻的在意,否則恐怕貴妃待薑韻也不會是如今的態度。
付煜覷了薑韻一眼,心中也不得不感歎,時運罷了。
若擱在三年前,未經過貴妃和王妃一事,他不會為了一個女子考慮這麼多。
隻能說,薑韻進府的時間恰好。
薑韻攥著付煜的手緊了緊,卻沒應下他的話。
之前是付煜說了回府會封她為良娣,她才去了自稱。
可如今良娣之位尚不知何時得手,她沒必要在這時壞了規矩。
她稍稍垂眸,擦了擦眼角,似將付煜的話聽了進去。
見慣了後宮妃嬪的興衰。
她知曉,這男人寵你時,即使天上的星星,都願意替你摘下來。
可他不寵你時,你在他眼中,許是連門口地上的青石磚都不如。
就如同王妃一般,她剛入府時,就頗為張揚。
殿下一直寵著她,自不覺得她脾氣有甚不好。
如今厭了煩了,但凡想起王妃往日所做之事,恐怕隻會覺得王妃恃寵而驕。
薑韻不著痕跡地覷了付煜一眼,心中搖了搖頭。
她心中清楚,付煜決定的事,無人能左右,近段時間,這良娣位,恐是落不到她身上了。
罷了,至少在前院期間,她的安全卻是可保證的。
薑韻不動聲色輕撫了下小腹。
近段時間,就當是在前院養胎,至於之後,隻得細細謀劃了。
薑韻低垂下的眸眼中稍許晦澀。
不管如何,在她生子前,這良娣位必要落實。
就在薑韻謀劃著府中良娣位時,一直被關押在柴房中的蘭清忽然改口,說指使她的人不是陳良娣,而是另有其人。
王妃直接將人提到正院,一番審問後,蘭清最終指認的人卻是李側妃。
薑韻得到消息後,難掩眸中的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