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中, 一片安靜。
蘇良娣不安地站在那裡。
待所有人皆褪儘後,王妃才抬起頭,堪稱平靜冷淡:
“跪下。”
蘇良娣臉色一僵, 似未曾聽清:“娘娘方才說什麼?”
王妃沒理會她裝瘋賣傻,隻重複了一遍:
“本妃讓你跪下。”
冷冷清清的一句話,似不含任何情緒,卻分外的冷涼,即使對著方才的李側妃,王妃都未曾用這樣的聲音說話。
蘇良娣掐緊了手心,她臉色變了幾番。
這些日子,她管著後院權利, 府中人皆對她恭恭敬敬, 連後院那些侍妾也皆捧著巧話討好她。
被捧久了, 忽然乍聽王妃冷冰冰的話, 任是何人都受不了。
蘇良娣最終也沒有跪,她堪堪擠聲說:
“不知妾身犯了何錯?”
話音甫落,就見王妃厭煩地偏開視線。
下一刻,秀琦給房間中的嬤嬤使了個眼色, 嬤嬤頓時上前, 按住蘇良娣的肩膀,強行使她跪了下來。
砰——
蘇良娣臉上頓時褪儘血色。
嬤嬤絲毫不曾留情,她硬生生地跪下,膝蓋磕在青玉石上,一陣頓疼。
她眸子含淚,驚恐地看向王妃,連聲道:
“妾身究竟做錯了何事?讓娘娘這番生怒?”
蘇良娣心中一閃而過慌亂。
莫非被王妃發現了?
不可能。
若當真被王妃發現她做的事,王妃怎麼可能這麼平靜?
蘇良娣在心中不斷地安慰著自己。
對蘇良娣的質問, 王妃根本沒有回答,她被秀琦扶起來,隻撂下一句:
“沒有本妃命令,不許她起來。”
蘇良娣臉色微變,她掙紮著就要起身,可嬤嬤力道甚大,根本不是她能抵抗的,
她倏然跌倒在地,阿翹慌忙地扶住她,頓時哭了出來:
“娘娘,我們主子究竟做錯了什麼,讓娘娘這般折辱她?”
“折辱?”王妃輕輕念了這一句,似頗為好笑,須臾,她冷下臉:“她做了什麼,你們心中最清楚!”
偏生她話音不明,似一把刀懸在頭上,卻久久不落下來,讓人心中壓不住的恐慌。
阿翹臉色發白,倏然噤聲。
倒是蘇良娣強撐著,眉心淺蹙,一臉的茫然:
“妾身不知娘娘話中何意,還請娘娘明示。”
回答她的是珠簾的碰撞聲,王妃早被秀琦扶著進了內室,蘇良娣呼吸沉了些,她口中咬緊舌尖,強迫自己清醒。
她餘光覷見阿翹臉上的心虛,狠狠掐了她一把,阿翹頓時低下頭。
內室中,秀琦扶著王妃躺下,將錦被攏好,跪坐在床榻邊,有些不忿:
“娘娘為何不與殿下說清,倒叫蘇氏逃了這一劫?”
“逃?”
王妃平靜地低斂著眉眼,聽見這個字眼,她輕嗤般地諷笑了聲。
倏然,她狠狠閉緊眼,淚珠從眼角滲出。
“是本妃識人不清,引狼入室!”
“告訴殿下真相又如何,不過是降位,頂多是要了她命罷了!”
王妃睜開眼,眸子中似淬了毒的恨意:
“她的命,也配抵本妃的孩子?”
“本妃要她日日不安,受儘折磨,日有所想,卻終不所得,豈能一刀痛快了她!”
王妃緊攥著錦被。
誰都不知曉,在她查到蘇氏的那一刻,差些崩潰。
就如同她所說,是她識人不清!
若非往日她重用蘇氏,又豈會叫蘇氏日日進她的正院,在她的正院中做下手腳?
千防萬防,家賊難防!
誰能想到,蘇氏竟在最開始時,就起了收買她院中的人的心思?
整整三年有餘!
蘇氏在她眼底待了三年!
是她養虎為患!
王妃在蘇良娣麵前表現得冷靜自若,可如今,她一想起這些皆是怪她自己識人不清,就悔得呼吸皆不順暢。
她咬緊牙,將悲痛悔恨皆咽了下去。
她攥著錦被,話音且涼且寒:
“她如今的一切,都是本妃給的,本妃要讓她生不如死!”
秀琦看見她眸中的恨意,想勸她注意身子,卻堪堪啞聲。
娘娘心中的苦和恨,總要發泄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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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煙色細雨落了幾日,似要將府中的煩躁壓抑皆洗清。
小郡主的身子弱,洗三禮和滿月禮都未曾大辦,聽說,這是王妃自己對付煜提的要求,經過早產一事,她許是終於清醒,徹底懂得了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薑韻卻顧不得府中發生的事情,對於她來說,另一件事卻更為重要。
——衛旬回長安了。
鈴鐺興奮地將這事告訴她時,薑韻險些沒穩住手中的杯盞,熱水濺在手背上,薑韻才堪堪回神:
“你聽何人說的消息?”
“劉福公公和張盛公公說話時,奴婢不小心聽見的。”
鈴鐺沒發現她的異樣,說這話時,還有些興衝衝的。
這事本就算不得秘密,劉福說話時也不隱晦,鈴鐺去拎個茶水的功夫,就順路聽見了。
薑韻抿唇,她突兀地端起杯盞,抿了口熱水,熱水稍燙,讓她輕擰起眉心。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適應了口中的溫度,徐徐咽了下去。
鈴鐺有些驚訝,忙將她手中的杯盞奪下來:
“這茶水剛煮開,姐姐急甚?”
薑韻回神,她抿唇說:“沒。”
她眸色稍閃,不動聲色地問:
“衛公子進府了?”
鈴鐺倒了杯冷水遞給她,叮囑道:“姐姐過過口,就吐出來。”
女子不宜用涼水。
尤其是薑韻尚懷著身孕,鈴鐺一丁點兒都不敢疏忽。
說完這話,鈴鐺才搖了搖頭,回答薑韻:
“還沒有,聽說衛公子著急回府了,說是明日來給殿下複命。”
著急回府?
薑韻呼吸些許稍沉。
她是知曉衛旬留在定州是為何的,這般著急回府,難不成是尋到線索了?
下一刻,薑韻就自己否覺了這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