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瑜的聲音很脆, 透著股趾高氣昂,郭秀女頓時垂下頭,臉頰忽白忽紅, 似訕訕地不敢再說話。
薑韻不著痕跡地輕挑眉梢。
對郭秀女的作態置若罔聞,薑韻抿著笑轉身, 三兩步走上長廊,和洛瑜輕聲道:
“同住一屋, 自是該說說話。”
洛瑜翻了個白眼, 似有些納悶:“肅侯怎養出你這般的閨女?”
肅侯的脾性可不好,莫說給旁人臉, 瞧不上的人, 肅侯連搭理都不搭理一下,世家的教養和薄涼,肅侯隻將後一點貫徹倒底。
而這衛鈺, 倒是和她父親截然相反。
洛瑜知曉自己說話不好聽, 和她家世相當的女子, 也受不了她這脾氣, 這衛鈺倒是總笑眼看著她,一副溫柔的模樣,叫她渾身好不自在。
洛瑜憋了半晌,堪堪道:
“時間不早了, 你還不快些收拾?我就住在你旁邊, 你若無聊, 大可來尋我說話。”
她覷了眼郭秀女,撇了撇嘴:“不要什麼不三不四的人都搭理。”
洛瑜素來不知什麼叫收斂,話音稍高,徑直傳進了郭秀女耳中, 她臉上倏然褪儘了血色,顫抖著唇瓣,最後還是垂下頭,快步進了廂房。
薑韻將這一切都看在眼底,不動聲色輕擰了下眉:
“你這般說她作甚?”
薑韻向來不會小看這些家世低微的女子,這些人若叫她們爬上來,隻會比世家女子更有韌性。
洛瑜以為薑韻是在斥她,頓了下,才不虞道:
“麵對皇後她都能穩穩當當地入選,會被我一句話嚇到?”
“裝模作樣,也不瞧瞧這是什麼地方。”
洛瑜瞪了眼薑韻:“你若被她騙到,可彆怪我沒提醒你!”
說罷,她就想轉身進屋,誰知卻被人攔住,薑韻拉住她的手臂,細眉輕蹙,似有些無奈:
“你這脾氣……”
洛瑜板著臉,她知道自己脾氣不討喜,但她也不需要討彆人喜歡。
薑韻稍壓低了聲:“我不是訓你,而是你那話自己想想就好,何必說出來,平白樹敵。”
洛瑜不蠢,當下明白了薑韻的意思,她輕諷:
“就她?”
也配稱敵?
薑韻卻是抬眸看向她,細聲溫柔但平靜:
“是她,也不止是她。”
都能抗住皇後她們的壓力,走到這一步,誰又能被小瞧呢?
洛瑜動了動嘴唇,想說些什麼,可對上薑韻的視線,她半晌未能反駁,最終堪堪惱道:
“我不說就是!”
說罷,她推開薑韻的手,快步進了廂房。
洛瑜素來伶牙俐齒,若薑韻當真是在訓她,她有一萬句話可以反駁,但偏生薑韻不是。
即使不明顯,但終於那番話是在為了她好,反倒讓洛瑜一絲脾氣都生不出來。
薑韻沒再攔洛瑜,說到底,她和洛瑜並不相熟。
她回到廂房後,郭秀女已經收拾好了行禮,她見薑韻進來,有些不自在,似想搭話,卻顧忌什麼,垂下了頭。
一間寢室,住兩個秀女,靠窗透風,且位置采光皆好,郭秀女雖先進來,將靠窗的床鋪留給了她。
薑韻頓了下,才抿唇對郭秀女道:
“洛秀女適才的話,並非是針對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郭秀女低垂著頭,旁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她隻說:
“衛秀女放心,我知道的。”
知道?
知道什麼?
薑韻曾是從底層爬上來的,她太了解這些女子的心思,自卑又敏感,旁人一句話,就會在她們心中百轉千回。
薑韻抿唇笑了笑,似對她的話放下了心,便不再和郭秀女說話。
儲秀宮教導規矩的期間,後宮也聽聞了這次秀女中有一個人和伶妃容貌十分相似。
伶妃,是聖上大封後宮時,對二皇子生母追封的諡號。
這也是薑韻去世後,聖上唯一一次提起薑韻,讓眾人皆知薑韻存在,卻又不許旁人提起。
林禦女帶著宮人,匆匆趕到凝華宮,她臉上掛著壓不住的焦急。
淑妃覷了她一眼:“你匆匆忙忙過來是作甚?”
林禦女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耐不住地問:
“娘娘,嬪妾聽說這次秀女中,有一人容貌和去世的伶妃十分相似,可當真?”
情急之下,她甚至管不了伶妃二字是禁忌,直接脫口而出。
淑妃捧著杯盞,慢慢抿著,根本不似林禦女那般著急,甚至還輕嗬了聲:
“豈止相似,用一句以假亂真來形容,都不為過。”
她咬重了那個“假”字,在提醒旁人,也在提醒她自己,不管如何,衛鈺和薑韻都不能是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