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問過繡房的人,拿了正院和淬錦苑的奴才的鞋子做對比,隻有……秀琦姑娘一人符合。”
話落,張盛死死埋下頭,不敢去看殿下的神色。
安靜的書房中,付煜臉色平靜,他手指敲點在案桌上,但書房中的氣氛卻越發讓人心中緊繃。
許久,付煜才說:
“本王讓你看好淬錦苑,但淬錦苑旁出現屍體,你卻一無所知。”
還有王妃早產一事。
他都分不清,是後院女子手段太高明,還是他這前院的人太廢物了些?
在付煜眼中看見失望和涼意,張盛心中頓時一緊。
他砰一聲跪下,卻不敢求饒。
不管是殿下定州一行,還是南巡一行,交代他的每件事,他都沒有辦好,的的確確是他辦事不力。
張盛跪伏在地上:“奴才辦事不力,請殿下責罰。”
付煜臉色沒有一絲緩解,甚至有似不耐:
“如今罰你,有何用?”
張盛不敢吭聲。
過了不知多久,付煜才沉聲問:“她身子如何?”
薑韻身上嫌疑未洗清,死的又是正院的人。
即使他擔心薑韻,也不能去淬錦苑看望她,否則打的就是王妃的臉。
張盛自然知道殿下在問誰:
“薑主子那日看見了屍體,許是受到了驚訝,當晚就動了胎氣,王妃雖說將薑主子看管起來,但卻沒禁止淬錦苑請太醫。”
“所以,有驚無險,隻不過薑主子後來還是臥床許久,才調養過來。”
“不過,奴才聽說,自秀珠事件後,薑主子吃什麼皆不下咽。”
張盛支支吾吾地將淬錦苑的奴才疏忽,讓薑韻不慎用了泡過屍體的井水一事說了出來。
話音甫落,付煜的臉色倏然沉了下來。
案桌上香爐升起的白煙似打了轉,張盛呼吸輕滯,下一刻,一本卷宗砸在他腦袋上,遂後啪一聲落在他身旁。
額頭頓時傳來一陣疼,但張盛動都不敢動。
半晌,上方才傳來殿下看似平靜的聲音:
“疏忽、大意、馬虎,除此之外,還有甚借口?”
付煜眸中皆是涼意。
他初識薑韻,就知薑韻身子就不好,懷孕後,付煜記著王妃的教訓,淬錦苑從院內布置到人手安排,他全交代張盛去做。
為的就是淬錦苑的安全。
可瞧張盛辦的事!
得多怠慢,才能在打水時,連井中的屍體都發現不了?
淬錦苑中的薑韻自不知張盛正因她的事,在被付煜責罵。
她正被鈴鐺和綏枝左右攙扶著,在院中慢慢散步,她挺著高高的腹部,一舉一動皆是不易。
薑韻有些時運不濟。
王妃有孕時,付煜怕正院的人不經事,特意賜了個懂藥膳的嬤嬤過去。
可薑韻還未顯懷,付煜就伴駕南巡,一走就是三四個月。
她懷孕時,所有的不易,皆是她自己熬過來的。
好在,她曾在宮中伺候,見過不少有孕的妃嬪,她知曉,女子有孕時,越是後期,越要走動,怕得就是生產時,會沒了力氣。
薑韻有自知之明。
她這破身子,往日就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到生產時,又能剩幾分力氣?
所以,即使她再覺得累和難受,每日午膳和晚膳後,就會在院子中走上幾圈。
日色很暗,淬錦苑的牆角點著花燈,叫淬錦苑中泛著淡淡的光,不至於讓薑韻看不清腳下的路。
薑韻半倚在鈴鐺身上,走到一半,她忽然臉色巨變,眼淚唰得一下子掉出來。
她臉色慘白,一字一句艱難:
“……疼、疼……”
她疼得臉色有一瞬間扭曲,下一刻,她整個人毫無預兆地癱倒在地。
幸好鈴鐺和綏枝反應快,及時扶住了她,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鈴鐺焦急:“主子,您怎麼了!”
薑韻的腿一抽一抽地疼,她艱難地想去按住腿,可她肚子太大,稍有動作,就要蜷縮肚子,她自己做不到這個動作。
鈴鐺伺候她多時,頓時猜到什麼:
“主子可是又抽筋了?”
薑韻沒說話,她疼得半仰著頭,白皙修長的脖頸露在外,冷汗涔涔,卻是默認了鈴鐺的話。
鈴鐺見她這模樣,差些哭出來。
她們為這事請過太醫,太醫說這是孕期正常反應,換句話說,這疼,也隻能主子硬生生地捱過去。
“怎麼回事!”
張盛的一席話,終究讓付煜沒法放下心,趁著夜色,付煜領著張盛從小徑過來,誰知一進淬錦苑,就見淬錦苑慌亂一片,而女子正臉色慘白地倒在眾人間。
付煜一句質問剛出口,就幾步跨過來,將女子打橫抱起。
這時,他才發現,女子不知怎麼了,疼得渾身皆是冷汗,付煜猝不及防下有些心慌,氣極之下,他踹了旁邊一個奴才,怒斥:
“愣著作甚!還不去請太醫!”
薑韻疼是疼,卻還不至於失去意識,聽見付煜的聲音時,她就睜開了眸子,怔愣愣地看著付煜將她抱起。
她一動不動地看著付煜,付煜自然有所察覺,剛垂頭,就見女子似還未反應過來,恍惚地喊他:
“……殿下?”
話音甫落,女子淚珠子倏然毫無預兆地掉下來,哭得又凶又急。
似孤立無援的人忽然有了依靠,緊緊攥著他,不放手。
付煜竟有幾分不忍心看,心中橫生了一抹輕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