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鐺咬了咬唇,她低下頭。
但她心中清楚,這段時間,她的表現的確讓人失望。
不怪主子會讓綏枝留下。
可……鈴鐺心中依舊有些隱隱的難受和失落。
薑韻隻當沒看見兩人間的暗湧,說到底,她是主子,想如何用人,皆由她說的算。
而且,她倒底是有些不敢信鈴鐺了。
倒不是懷疑鈴鐺的忠心,而是鈴鐺這些年未曾接觸過府中的陰暗麵,忽然讓她獨當一麵,本就是強人所難。
隻不過,薑韻覷了眼垂頭喪氣的鈴鐺,她握緊衣袖中鈴鐺扶著她的手,輕聲道:
“該走了。”
這句話,讓鈴鐺頓時回神,她抬頭就看見薑韻的神色,和以往沒甚差彆。
鈴鐺立即反應過來,主子並沒有怪罪她。
隻不過,綏枝本就比她細心穩妥些,將綏枝留下來,才是最好的安排。
想到這一點,鈴鐺頓時振作了些,她最怕的就是主子對她失望。
淬錦苑外的確很黑。
薑韻將鈴鐺的話聽進了心裡,她帶了四五個奴才跟著,兩個人在前方提著燈籠,鈴鐺扶著她,剩餘兩個婢女小心翼翼跟在她身後。
她挺著高高的小腹,走得十分艱難,小腹擋著她的視線,讓她看不清腳下的路。
所以,在薑韻滑倒時,她整個人都是懵的。
她隻記得腳下踩到了似鵝卵石的東西,下一刻她還未反應過來,就隻覺一陣天旋地轉,耳邊傳來鈴鐺驚恐地呼喊聲。
即使有人墊在了她身下,薑韻跌倒在地的那刹那間,依舊疼得臉色慘白。
薑韻捂著小腹,額頭頓時溢出一片冷汗,疼痛從身下一陣陣襲來,疼得薑韻渾身皆顫,她痛苦地輕哼出聲,忍不住閉上眼。
事到如今,即使薑韻再蠢,她也知道——她遭算計了。
鈴鐺跪坐在薑韻身邊,驚恐地淚流滿麵,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隻短短一會兒,她竟聞到了血腥味。
意識到什麼,鈴鐺頓時打了冷顫,她驚恐地:
“……主子?”
薑韻都疼得有些恍惚,頓時被這聲叫醒,她緊緊拉住鈴鐺的衣袖,淚珠疼得不住掉落,她艱難地擠出聲音:
“……快、快……去找殿下……”
饒是薑韻再冷靜,這種時刻也不由得慌了心神。
她隻知道,府中隻有一個人不會害她。
隻有付煜!
她明顯感覺身下一陣巨疼後,腿根處傳來一股溫熱的濕意,不知是害怕還是疼的,薑韻忍不住哭出聲:
“……快、快去!”
被這事故嚇傻了的奴才終於回神,一個婢女連滾帶爬地往正院跑。
婢女很清楚,王妃見紅,如今殿下定然在正院。
剩下幾個奴才慌亂地將薑韻抬起,往淬錦苑的方向一路小跑,沒人敢把薑韻放在冰涼的地上。
薑韻被抬起時,臉上已經近乎沒了血色。
她死死咬著唇瓣,口中都有了血腥味,可這點唇瓣上的這點疼相較於身上傳來的疼,隻不過小巫見大巫。
薑韻沒忍住,她哭出了聲:
“我……好疼……”
從未這般疼過,腹部似刀攪般,一陣一頓地疼,讓她恨不得直接暈死過去。
正院中,王妃躺在內室中,付煜陰沉著臉站在台階上,不住地看著被端出來的一盆盆血水。
許是這場景太過眼熟,付煜幾乎立刻就想起了王妃早產那日。
也是這般,一盆盆血水被端出。
遂後就傳來了嫡子胎死腹中的消息。
內室久久不傳來消息,隻有王妃時不時響起的慘叫聲,聲聲痛呼皆清楚地傳進付煜耳中。
陳良娣和後院女子站在一起,她不著痕跡覷了眼身旁的蘇良娣,自南巡回來後,蘇良娣就一直死氣沉沉的。
看來她猜想得不錯,殿下帶走蘇良娣,根本就是另有打算。
蘇良娣沒發現陳良娣在看她,她掃了眼四周,扯了扯唇道:
“薑良娣倒底懷著身孕,這個時候了,還沒有到。”
許是被付煜的態度刺激到,她如今對府中有寵的女子皆懷著一股恨意。
憑甚,她費儘心思都得不到的寵愛,旁人什麼都不做,就可以得到?
幾乎就在蘇良娣話落時,外間傳來嘈雜聲,動靜大得付煜都聽見,忍不住沉眸轉過身,就見一個婢女狼狽地跑進來。
在看清婢女的臉時,付煜心下倏然一沉。
因為他認出了這個婢女,每每去淬錦苑時,都在這個婢女守在門口掀簾子的。
她這般模樣跑來,必然是薑韻出事了!
這個念頭剛閃過,付煜臉色不禁頓變。
婢女磕絆跑到付煜跟前,砰一聲跪地,哭著喊出來:
“殿下!主子、主子她在來的路上,摔倒了!”
話音一落,正院中頓傳來幾聲倒吸冷氣和驚呼。
付煜臉色陰沉得似要滴水,卻似被釘在原處,一動未動。
因為,在他身後,王妃的哭喊聲正在不停地傳來。
陳良娣覷見這般,心中忍不住搖頭。
去看薑韻,還是留下來守著王妃?
隻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付煜卻覺得仿佛過了許久,他從未覺得做出選擇是這般艱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