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沒吃上。
慕寒淵在回峰的半路上,就被一位明德殿執事給截胡了。
溫言幾句將那名執事遣走後,慕寒淵回到避去一邊的雲搖身旁:“稟師尊,明德殿有天音宗修者入山,掌門不在門內,弟子須過去一趟。”
“啊,好吧。”
師徒之契今日是打探不成了,雲搖也沒糾纏。
慕寒淵行禮告退。
“等等!”
雲搖忽然想起什麼,一把拉住了欲轉身的慕寒淵。
“不要跟任何人提起為師已經出關的事情,萬一有人撞見,就說我是你遠房師妹——為師還有些,嗯,驚天動地的大事要乾,總之不方便讓人知道我已經出關了。”
慕寒淵不知緣由地停住。
雲搖緊張地眨了眨眼,憂他察覺什麼。
此時兩人離得極近,雲搖又觀察他神色細致。她這才忽然發現,原來在慕寒淵細長眼尾的睫下,還藏著顆顏色極為淺淡的小痣。
被日光一晃,點金似的,像是冷淡霜雪間平添了一筆絕豔,辨不明顏色,透著清冷的蠱人感。
隻歎他睫長如羽,若非離得極近,他又偏過側顏,雲搖也看不見。
靜默過後。
“但憑師尊決議。”
“…你好像不高興我說謊?”
“不敢。”
“那為何從方才我說話開始,你都沒正臉給我了?”
“……”
沒同她計較,慕寒淵那雙看不見但半點無礙剔透美感的眼眸終於垂過來了些。
就像將並不存在的目光向下落。
雲搖跟著低頭。
然後就看見她金鈴手串綴著的小烏龜殼,很不雅觀地趴在他霜白的寬袍廣袖上,連著箭袖下的白皙五指,也正死死握出袖下劍骨似的淩厲輪廓。
雲搖倏然鬆了手指。
金鈴輕響。
“啊,不好意思,我是……”
剛準備揭過這茬,雲搖忽地一僵。
就在她指尖離開慕寒淵身體的那一刻,雲搖體內陡然竄起了股炙氣,帶著一種強烈的想要親近慕寒淵的邪性,讓雲搖剛抬起的手指本能向下一握——
“啪。”
雲搖死死攥回了慕寒淵的手腕。
兩人身影同是一停。
風聲驟寂,蟬鳴也息。
那股子“邪氣”來得快,去得更快,雲搖眨眼間就又恢複了靈台清明。
…………還不如不清明。
雲搖僵了兩息,一根一根小心翼翼地鬆開了手:“我要說地上有塊石頭,絆了我一下,你信嗎?”
“山石嶙峋,還請師尊小心。”慕寒淵垂著眸,不作任何異議。
雲搖:“……”
占便宜還騙一個漂亮瞎子,她可真是罪該萬死啊。
但剛剛、那股子邪氣是什麼?
雲搖低頭,不解地看了看自己作惡的爪子,指背上金鈴跟著清脆晃蕩。她眉心蹙起,連帶著那隻似乎明亮了兩分的蝴蝶花鈿也顫翼。
……怎麼有點像原主記憶裡的走火入魔?
雲搖麵色變了。
這玩意還帶複發的?
可誰家走火入魔的緩解方式是對著徒弟心生覬覦、還欲行不軌啊??
“師尊還有何吩咐。”
耳旁清聲打斷了雲搖的思緒。
她醒神,心虛抬眸:“哦,沒,沒有了。”
慕寒淵仿佛已然忘了她的越矩,隻將袍袖攏下,聲色如常:“明德殿那邊的事,弟子處理後,即刻返回。”
“好。”
雲搖扭開臉,“那我先回洞府。”
“恭送師尊。”
等慕寒淵的氣息消失在神識範圍內,雲搖慌忙轉身,體內方才被與慕寒淵那一觸即離的氣息打通的靈脈裡,靈力重新湧動起來。
她表情微妙地抬手一揮,在半空中召出一麵水鏡來。
大約因著天賦仙才,幾百年前就晉入金丹境,鏡中的“雲搖”容顏不改,靈動如焰的紅色衣裙下,模樣像個十七八歲的少女。與慕寒淵並肩一起,確實不像師徒。
慕寒淵應是在二十幾歲晉入金丹。
話本裡還說他是乾元界萬萬年難得一遇的奇才,這麼看,也未必比雲搖厲害嘛。
鏡中少女唇角輕翹起來,向前微微湊了湊臉——
“還好,神魂仙格還在,就算這個身體沒了,我應該也還能回仙界……咦?”
在她撫過額心的指尖下,紅蝶花鈿翩然若飛。
雲搖卻怔然望它。
“仙格的神紋,怎麼會變成紅色了?”
——
在腦海內過遍了在司天宮裡翻閱過的舊聞,雲搖也沒找到這樣的先例。
仙格神紋出了問題,她都不確定一旦作為乾元界裡的雲搖身死,她還能不能回得去仙界的問題。
也就是說,這個乾元界裡的雲搖死了,她可能也就跟著死了。
雲搖:“…………”
神君,救命!
你們最任勞任怨克己奉公苦守司天宮三千年的小仙子眼看著就要倒大黴了!!
然而任雲搖怎麼試圖溝通上界,對著八方神仙各個求告,卻依然無果——
雖她仙力未封,但這乾元界就像被個古怪的罩子罩起來了,不論她怎麼驅靈,也是泥牛入海,完全沒有上達仙界的意思。
“…求神不如求己,”雲搖低頭敲額心,“話本裡就是因為‘我’走火入魔後動了慕寒淵,釀成惡果,害人害己,那隻要解決了這古怪的師徒之契,然後再同慕寒淵保持距離,興許就能免於一死了?”
顧不得回洞府,雲搖轉向,直接去找乾門藏書閣了。
師徒之契,她在仙界聽都沒聽過,隻能寄希望於這是乾元界內私有的契約形式,既好結又好解了。
-
雲搖循著原身記憶前去藏書閣,卻發現三百年已過,連藏書閣也挪了位置。在這千山旭陽間,轉了近半時辰,她不但沒找著,反而還撞到今日山門內最熱鬨的明德殿旁。
順便碰了個“熟人”——
“咦,師妹,你也來明德殿看這場大熱鬨了?”烏天涯隔著幾丈就朝雲搖揮起胳膊,熱情得像見了自己親妹。
“大熱鬨?”本想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