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滿船清夢壓星河(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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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最後一聲弦音如殺。

無儘夜色與藹藹白霧中,沒了指引的魘獸四散潰逃,向著偌大的藏龍山山林腹地奔襲。

慕寒淵沒有阻攔。

長袍落地,廣袖下他隨手一拂,身前憫生琴便化作無數螢火似的光點,在半空散去。

“…師尊?”那人無故聲啞,他在夜色中微微偏首,竟似有一兩分慌張。

雲搖仰頭,望著慕寒淵這副世人從未見過的、難得狼狽的模樣,莫名有些意動。

她想出聲寬慰,開了口,卻沒聽到自己的聲音。

雲搖一怔,不等她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

“砰。”

極輕又極為沉悶的響聲,撩起了林中夜色波瀾。

雪白長袍染塵——慕寒淵停了片刻,竟是折膝跪抵在山神廟前的空地上。

雲搖:……???

她多硬的命格能經得起他一跪啊?

這廂嚇得撲上去攔:‘彆!’

未觸及,雲搖便驚停了身。

一兩息後,她緩慢低頭,看向慕寒淵身前的地麵——

如果她已經醒了,那,地上躺著的那個眉心花鈿熠熠的“雲搖”,又是誰?

虛空中,飄著的紅衣少女錯愕低頭,看見了自己半透明的手。

雲搖:…………

雲搖:???

虛空中身影透明的小仙子張了幾次口,最後麵無表情地把自己的不雅之詞咽了回去。

很是給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設後,雲搖亂沒形象地一撩紅裙,隔著地上自己的身體,她蹲在了慕寒淵對麵。

反正他也看不到。

雲搖躲過慕寒淵施術的手,往地上躺著的“自己”那裡探頭——要不是地上紅衣少女眉心的血蝶花鈿還在,證明至少她的仙格神紋還在體內,那她都要懷疑自己已經死透了,所以才連魂兒都飄了出來。

可既然沒死,現在又是什麼狀況?

雲搖百思不得其解,就著蹲地的姿勢抬頭看去——

慕寒淵就跪在她身旁,似乎也正儘力想喚醒她,隻這一會兒工夫,雲搖就看見不知多少道金光符文從他修長如玉的指節間送進她體內。

可惜全如泥牛入海,半點沒用。

‘我魂都飄在旁邊了,你這些醫治術法肯定不行,’雲搖把下巴搭在胳膊上,百無聊賴地朝這人歪了歪頭,‘要不你乾脆給我帶回乾門,找人救一救,興許還來得及?’

“……”

慕寒淵停了手,朝她這裡抬頭。

雲搖一嚇,本能往後縮了下:‘你這都聽得見?我現在可是——’

虛空裡少女徒勞張合的唇口驀地停住。

在她看清對麵慕寒淵的臉時。

即便跪著,雪白衣冠都染了塵土,也絲毫不影響他聖人君子似的清濯模樣。

但唯有一處不同了:

蓮花冠下,那人覆目的雪白綢緞上,此刻正一點點殷染上豔麗的血色。

雲搖眼神悚然:‘…………至於嗎。’

還未感慨完,她就見慕寒淵席地而坐,盤膝調息,白綢染血下,那張清俊麵龐如覆薄霜。

片刻工夫,在雪色長袍旁,幾道若有若無的血色微光縈繞著他的身體漂浮盤旋起來。

繼而微光彙下,而那血色成絲的儘頭……

雲搖低頭,意外又不那麼意外地,看到了“自己”眉心的豔紅花鈿亮起。

在那幾絲血色的牽引下,它像一簇燃在漆夜裡、蠱人又妖異的火。

這就是她給他種下的,師徒之契?

雲搖神色古怪。

即便是找個凡人來,也看得出這所謂“師徒之契”明顯不是什麼正經東西吧?慕寒淵竟然真任她下了,還都不提一句異議、三百年也沒想過除掉它?

——等等。

雲搖眼皮一跳,定睛去看地上紅衣少女的額心。

那隻血蝶展翼欲飛。

所以,她本該是聖金色的仙格神紋,也是被“師徒之契”這個鬼東西給弄成了這副妖異模樣?

……害人害己啊雲搖!!

“師尊。”

“啊?”

聽見耳邊聲音,雲搖下意識接了一句,跟著才反應過來:“他又聽不到,我啊什麼。”

雲搖正自嘲抬眸,就見對麵,白綢染血的美人仰麵,眉目間寒山霜雪似的涼意終於化了。

他失了血色的薄唇輕慢勾抬。

“我聽見了,師尊。”

雲搖:“——?”

雲搖:“???”

要不是身為小仙,在凡界妄動仙法會遭天譴,她都想給慕寒淵的神魂撬出來,看看上麵是不是也烙著仙格神紋了!

不然他怎麼可能看得到她離體的生魂?

似乎是感知到了雲搖的震驚與不可置信,慕寒淵低聲溫潤:“是師徒之契。”

雲搖遲疑:“……你能看見我?”

“看不到,”慕寒淵搖首,“但感知得到,也聽得到。”

雲搖不覺愉悅,隻覺得糟心,更蹙眉去看地上躺著的紅衣少女的眉心。

越了解越覺得這個師徒之契可疑又可怖。

到底會是什麼東西。

“師尊神魂離體,可是受魘絲所困?”慕寒淵問道。

“大概是吧,從七情之海裡掙脫出來就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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