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為何閉目?”
那人未言。
雲搖品了這沉默片刻。
……懂了。
一定是她之前被惡鬼相本體影響後,所作所為太過禽獸不如,讓慕寒淵都沒眼看了。
雲搖:“。”
她可真是罪該萬死啊。
心虛的紅衣少女跳過了這個話題,悄無聲息地下了榻,她一邊儘可能避開此時和慕寒淵一絲一毫的觸碰,一邊轉移話題:“這裡是藏龍山附近的客棧?”
“是。”
“那我怎麼會在這兒?”
“昨夜魘霧散儘,我醒來後將師尊帶下了山。”
“哦,你竟然醒得比我還早啊……”
雲搖正心虛得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話,提靴的動作就忽然一頓。
她蹙眉回眸:“藏龍山的魘霧散了?“
慕寒淵早不再看她,垂眸頷首:“山神廟附近的山內散了霧,山外未曾,且範圍更廣了些。”
“這魘獸與魘絲困陣,多半是那個叫‘無麵’的魔族布置的,他所圖非善,不知幕後是否還有旁人。隻可惜那日我重傷他後還是叫他逃了,但想來作此局的,也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雲搖快速踩上靴子,就要向門外走:“讓乾門弟子在客棧等著,無令不可再接近藏龍山。”
“——師尊。”
身後榻上,那人忽起聲叫住了她,
停了片刻後,卻隻有一句:“您衣冠未整。”
雲搖身影一頓,低頭。
直到此刻雲搖才發現,這場走火入魔裡被她撕了衣袍的不止慕寒淵,連她自己的也未能幸免於難。
一眼掃落,儘收頸下雪白。
雲搖:“…………”
她怎麼就沒在藏龍山和那個叫無麵的狗東西同歸於儘呢?
雲搖麵無表情地給自己使了個障眼法,遮住了衣裙,含糊了句便閃身離開了房間。
在那騰挪的片刻裡,她靈光一現,想明白了為何慕寒淵不肯睜眼也不看她的原因。
“還真是……聖人君子。”
雲搖抬手,自惱地點了點額心血蝶花鈿:“你怎麼就非得挑著他禍害?”
離開房間後,雲搖徑直走向二樓接鄰街巷的外圍欄。她一邊以神識覆蓋,探查客棧裡外,一邊分心琢磨著剛才沒來得及想的走火入魔的事情。
根據慕寒淵的記憶光團,雲搖猜測,話本裡原主的作孽,極可能也是那團邪焰作祟的結果,種種因由釀成了後麵天怒人怨的慘事。
好消息是,比起原主,她多了仙格神紋在,對付這邪物尚有一搏之力。
壞消息是,她好像還是在……重蹈覆轍。
腦海裡再次浮現起話本裡雲搖堪稱悲慘的結局,紅衣女子停在圍欄前,頭疼地扶額。
“還大言不慚,說什麼‘不許死在我前麵’呢。……沒想到吧。”
雲搖斜靠到欄上,眺著樓下,唇間含著輕聲的自嘲:“他確實是沒死你前麵。但用不了多久,你可能就要死他眼前了——還是渣都不剩的那種死法。”
也不知道慕寒淵到時儘是快意,還是有過哪怕一絲惋惜?
但想也簡單。
少了她雲搖這個汙點,話本裡慕寒淵那一世屠戮乾門,覆滅仙域,早早便作了乾元界的無上魔尊。
餘下的日子,他大抵是過得極儘恣意、快活餘生了吧。
而她似乎到死也沒學會,要如何做個好師尊。
-
因著之前藏龍山的那場意外,慕寒淵去尋雲搖又數日未歸,而覆山“瘴氣”幾日就向外蔓延了數十裡,陳見雪不敢再讓弟子們在荒野山村裡久留,這才帶一行人向後退守,到了更遠的這座小城鎮內。
藏龍山在天音宗的負責範圍內,而天音宗地處仙域西南,這附近本就山高林密,地勢連綿,霧瘴滋生的毒蟲怪蟻就更是常見。
若非天音宗主修音律,最擅長以器樂驅控這類極小的靈智未開而又成群的蟲蟻鳥禽,這唯一的宗門怕也沒辦法在這裡久待。
受這特殊環境所限,方圓千裡都少有人煙,零星幾個小城鎮,一般也隻有世代居於此的族人。
然而雲搖今日在這座小城中以神識探掃,卻發現城中多了許多並非當地百姓的外來人,更讓她驚訝的是,其中修者比例高得離奇。
“驚奇吧?我也覺得稀罕,上一回見到這麼多散修,那還得是在……”
雲搖循聲回眸。
目光正對上揉著腰腿慢悠悠繞出來的烏天涯,對方不緊不慢地吐出了最後三個字:
“上一回。”
“……”
雲搖倒是習慣了這位外門“師兄”從沒個正經的作派,打了招呼便轉回去。
她繼續眺著客棧樓外的長街:“城中這些天一直這麼多人
?”
“是,但不是同一堆人,”烏天涯同樣靠在欄杆前,“走一批來一批,跟蝗蟲過境似的。”
雲搖皺眉,越發覺得不對:“這種窮鄉僻壤,連個秘境都沒有的地方,怎麼會有這麼多修者彙集?”
“嗯……往好處想,說不定他們是受邀來援助天音宗的?”烏天涯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來一把瓜子,笑眯眯地一邊嗑著一邊看底下人來人往的長街。
雲搖唇角薄勾:“若是這麼多好心人,那也勞不到慕寒淵帶弟子們來此了。”
“喲,怎麼,這麼快就心疼你師兄啦?”
“?”
雲搖莫名其妙地扭頭睖他。
烏天涯連忙正色,轉回去:“熙熙攘攘,自然是利來利往,這點上修真界和凡間沒什麼兩樣——大概十日前,也就是寒淵尊去藏龍山尋你那日的第二日,仙域忽然散開一個傳聞。”
“……和藏龍山有關?”
“是,傳聞裡言辭鑿鑿,稱藏龍山之所以瘴氣連綿,經久不衰,甚至還無風自擴,皆因藏龍山有一絕世秘寶即將顯現世間,得之即可白日飛仙。”
雲搖聽得表情空白:“真有人信?”
“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