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寒淵已經近前了。
……仙界的尋蹤蝶都沒這麼好用。
“雲幺九。”慕寒淵在一丈外停住,隻站在那兒,便是一派玄默淵懿氣度。
浮玉宮弟子聞聲,立即轉身作揖:“給寒淵尊見禮。”
“免禮。”
慕寒淵抬手一拂,將人托起,眼神轉向雲搖:“請師妹移步,隨我赴淩霄閣。”
“?”雲搖反手牽住丁筱要鬆開她的手,“我剛剛答應丁筱師侄,待會陪她練劍。”
丁筱:“??”
誰能告訴她騙寒淵尊和忤逆師叔哪個死法更慘?
慕寒淵卻並未質詢,隻淡淡望了雲搖一眼:“所為非私,陳見雪此刻在行宮內,一位化神境的散修道友不久前為救她而神魂受創,請師妹出手,配合我為他診治。”
雲搖哽住。
她倒是想再找借口,可神魂創傷非高境修者不能療愈,人命關天,推脫都難。
須臾後。
雲搖走在此處行宮最高的樓閣間。
隔著丈餘,身前那人蓮花冠清束著如緞墨發,寬袍廣袖,長身玉挺,又由廊閣兩邊雲霧仙山映襯著,更像是哪位仙界神君行於此間了。
雲搖想了半路,這會才得出結論:“所以你如此急切地來藏龍山,是為了替你的陳見雪小師妹,救她的救命恩人?”
“?”
在前領路的眾仙盟執事好險沒回過頭來。
他隻禮節性地豎起了耳尖。
慕寒淵淡聲道:“我說過,師妹隻有一人。”
雲搖當沒聽見,捏了捏垂在肩發下的發帶小花:“而且,她和她的救命恩人,現在還住在你的行宮宿處的廂樓裡?”
“……”
雲搖:“今晚她不會還要照顧他吧?”
“……”
雲搖:“這你能忍?”
“…………”
慕寒淵能忍,但走在前麵的眾仙盟執事大概是快忍不住了,那人幾度頻頻作回頭狀,卻又在轉到一半時生生給自己克製著薅了回去。
於是在雲搖再次開口前,慕寒淵終歸停身。
他冷淡回眸。
雲搖笑吟吟地仰臉對上去:
不耐煩了是吧?不耐煩了就放了她然後換一個人嘛。
反正以寒淵尊的身份,在眾仙盟分裂他和乾門意圖如此明顯的態勢下,他在浮玉宮一呼百應是可以預見的事情——找個化神境以上的修者為人療傷,絕非難事。
所謂君子可欺之以方,雲搖料定如此行事,慕寒淵也拿她沒什麼辦法。
紅衣少女正得意著,卻見慕寒淵垂眸,他修長指節微曲起,在束腰玉帶下一拂,便勾起了那柄憫生所化的玉琴佩飾。
“師妹之前所贈白綢,便替作它的流蘇,如何?”
……白綢?
不可遏止地,雲搖想起了自己不久前剛用這白綢犯下的惡行。
紅衣少女僵住笑容。
慕寒淵垂手,勾抬回眸:“師妹可還有話要問?”
雲搖:“………………”
雲搖:“?”
算你狠。
-
直等到在慕寒淵行宮宿處的這場療愈結束,雲搖才發現,自己還是被慕寒淵“騙”了——
以他琴道造詣,根本不需要她搭手幫忙。
然而來都來了,她又不好不告而彆,隻能一個人無聊至極地站在玉質屏風前的內殿角落,聽一會兒慕寒淵撫琴之音,或瞥兩眼那邊紗幔垂帷後,陳見雪與榻上倚欄而坐的那名青年的側影。
方才進來時,兩邊已互通了身份姓名。
救了陳見雪一命的是個散修,無門無派不說,還有個相當孤家寡人的名,叫厲無歡。
雲搖屬實被這自帶煞氣的名字震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緣故,她第一眼瞥見那名蒼白孱弱卻
還勾著散漫笑意的青年,就總覺著對方有些似曾相識。
然而從慕寒淵這一首琴曲彈起,她苦思冥想,也沒能從神魂記憶裡翻出半點對方存在過的痕跡。
那可能就是,長得太好看了吧。
美人總叫人似曾相識。
不過和琴桌後那位雪袍墨發,如山巔之雪、江上清月,仙人容儀的寒淵尊完全不是一種類型。
厲無歡的眉眼間有種逼人的野性,偏又不太正經。
方才倚榻咳血他也能勾幾分薄笑,是個即便站在麵前,也看不透在想什麼的人。
“——錚。”
長弦撫定,琴音收鳴。
雲搖下意識地回了神,轉過身去望慕寒淵。
而古琴前,慕寒淵指骨輕抬,袍袖一拂。憫生琴便化作一道淡銀色流光,掠至他腰側,懸垂於束腰玉帶下。
慕寒淵溫聲道:“調息三日。三日內,不可再調用神識。”
“謝過寒淵尊,”榻上,厲無歡笑聲浸著悶咳,“能與仙域鼎鼎大名的寒淵尊共處一室,此等良緣,我還要再謝過見雪仙子才是。”
“厲道友,你……”陳見雪不知輕聲說了什麼,但雲搖都不必進去看,也猜得到這位小師妹此刻一定粉麵生嫣。
哼。
散修的嘴,騙沒見過世麵小弟子的鬼。
慕寒淵肅正過琴尾垂下的流蘇琴穗:“見雪,你便留在秘境外,照料這位道友。待盧長老到時,也好與他說明藏龍山山內的情況。”
“是,師兄。見雪記得了。”
“那我們便不打擾了。”慕寒淵側身,“……雲幺九?”
雲搖假裝沒看到慕寒淵給她的離開的眼神示意,反倒是笑吟吟地繼續往前走了兩步。
“厲道友年紀輕輕就修得如此境界,怎麼會還未拜納師門呢?”
紗幔內悶咳了聲,隱隱帶笑:“這位乾門的道友,可是懷疑在下故意接近,所圖不軌?”
雲搖一停。
這話來得太過坦蕩,反倒是叫她再問都不好問了。
厲無歡還未再說話,紗幔內,陳見雪輕聲說了句:“你傷勢未愈,不要再動氣了,還是調息吧。”
片刻後,紗幔拂起,陳見雪走出來,溫柔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