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完、沒、完、了!?
在雲搖幾乎準備把崔小二扔到樓外時,卻見慕寒淵忽抬袖,指節淩空一點。
極淡的血色在他指尖下一掠而過。
滿麵笑容的崔小二忽然停在原地,僵了幾息,扭頭朝身後走去。
雲搖眼皮輕跳了下。
……操控之術。
在仙界話本裡,入了魔的慕寒淵隨手一拂琴弦,便能叫仙域修者自相殘殺的可怖邪法。
這些邪法的根源,果然和惡鬼相本體留在他體內的那些血色絲絡有關嗎。
“這些術法……”雲搖出聲。
慕寒淵便在此刻回眸,像不曾設防地抬眸望她。
雲搖遲疑了下:“以後還是不要在人前顯露了。即便是乾門弟子,最好也不要。”
說完之後,雲搖又覺得自己多話。
三百年來慕寒淵聖人君子的名號遍及仙域,人人仰他如仙門明月,天巔之雪;即便是在話本裡的那個慕寒淵,在他入魔血洗仙域前,也無人有半分料及。
在掩藏自己所思所想這方麵,大概全天底下也找不出第二個比他厲害的。
哪裡用得著她提醒?
但慕寒淵似乎毫無芥蒂:“是,一切聽師尊安排。”
“……”
慕寒淵聽之任之的態度,叫雲搖莫名有些不自在,她輕咳了聲,轉開臉:“你確定,侍龍城裡這些白骨,不會傷到丁筱他們吧?”
“我查探過,不會。”
見雲搖似乎猶有不安,視線也懸係在離了樓的幾名弟子身上,慕寒淵作罷的話聲又起:“城中白骨並無傷人之意,更甚者,他們自己未必察覺到自己的狀態已非活人。”
雲搖果然轉回視線:“那便是有人在背後操控了?”
“待取得龍心鱗,一切自解。”
“那好,我們也下樓吧。抓緊時間,至少在明日午時前,先搜集到全部有關龍心鱗的消息。”
“是。”
雲搖下了樓,在“人”來“人”往的熱鬨夜市前,她僵站了數息,終於深吸了口氣,硬著頭皮,朝城中還沒有弟子前去查探的其中一個方向走去。
隻是剛走出去兩步,雲搖察覺了什麼。
她停身,回眸——
瞥見了一截雪不染塵的白袍,又向上挪,直到對上慕寒淵清孤如遠山晴雪的眸子。
雲搖:“……你跟著我做什麼?”
“我同師尊一道。”
“?可那樣不是要多費一倍時間嗎?”雲搖脫口而出後,恍然了什麼,心虛地轉過臉,“嗯,我之前不是怕,隻是有些……太意外了。”
“弟子明白。”
慕寒淵溫潤答過,卻依然走在雲搖身後。
雲搖有些微惱:“那你還跟著我?”
“嗯,弟子怕,請師尊護佑。”
雲搖:“……隨你吧。”
雲搖莫名有些臉熱地捏緊了手指,轉身快步往前走。
那絲涼淡如雪後山林的氣息,一直若即若離,不遠不近地縈在她身周。無論她與誰探聽消息,都感覺得到,慕寒淵就在身旁,像是觸手可及之處。
許是眉心邪焰的影響,雲搖發現,除了會渴望和慕寒淵的身體接觸外,在這種極為陌生的境況下,慕寒淵離她愈近,她似乎就愈安心些。
始終提在胸口的那口氣不知不覺就鬆懈下去。
……有個徒弟的感覺。
好像還是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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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侍龍城,龍心鱗似乎是人人得知的聖物。關於它的消息,如過江之鯽,層出不儘。
雲搖打聽了一晚上加半天,挑揀了其中看似靠譜些的,逐一查證了——
無一例外,全撲了空。
城中,某茶館。
雲搖撐著下頜,耷拉著腦袋,似乎沒精打采地盯著自己垂下的左手。
指間串著的金鈴隨手串晃動,清聲作響。
丁筱幾人收到了慕寒淵以血色絲絡通傳的訊息,也前後趕回來了。
同樣都沒結果。
丁筱幾人難免有些喪氣,探討了半天,見雲搖始終不作反應,丁筱乾脆湊過腦袋來:“師叔,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這城中哪塊算風水寶地。”
“啊?”丁筱茫然。
就見紅衣少女懶洋洋起身,抻了個懶腰:“哪塊風水好,我就埋哪兒好了。”
丁筱:“…………”
丁筱:“?”
此話一出,幾人頓時麵露菜色,兩個男弟子不約而同地痛苦轉向慕寒淵,顯然將最後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
慕寒淵無奈起眸,低喚了聲:“雲幺九。”
“嗯?”紅衣少女無辜回眸。
“彆逗他們了。”
“…哦。”
在丁筱一下子亮起來的注目下,雲搖下頜輕揚:“那,走吧。”
丁筱和何鳳鳴毫不猶豫地起身,跟上了離席的紅衣少女,另外三名男弟子看了眼慕寒淵,見他無一言異議地起身,也紛紛露出希冀之色。
丁筱追在雲搖的身後,踏進鬨市裡:“師叔,你知道龍心鱗在哪裡了?”
“嗯,不確定。”
“……那我們這是去哪兒啊?”
“聽天由命。”
“啊?”
雲搖沒再答她,而是抬起手腕輕晃了晃。金鈴響動間,掛在手串金鏈上麵的那隻小小的烏龜殼,就“漂浮”在了丁筱的目光裡。
此地沒有涓滴靈氣,雲搖體內靈力也是受封狀態。這龜甲還能“漂浮”,顯然隻有一個原因——
隨雲搖身影移動,龜甲懸於空中,隻是不管她走到哪,龜甲自始至終都朝著同一個地方。
——
像是要把戴著它的人拽過去。
“它竟能指引方向!?沒有靈氣都能禦使,師叔你這是什麼寶貝!”丁筱興奮起來了。
“一個算命的烏龜殼而已,”雲搖道,“以前它被用得最多的地方,還是算某人的牌運。倒是沒想到,進了這詭怪秘境,還能多出這樣的效用。”
丁筱原本好奇,想問“某人”是哪位前輩,竟然拿龜甲占卜這樣的厲害術法來算牌運,隻是不經意瞥見雲搖笑盈盈地望向龜甲的那個眼神,她又遲疑住了。
她也不知是不是自己錯覺,師叔提起這占卜龜甲的故事的時候,明明是玩笑著的,眼神卻悲傷至極。
就像在追憶一個再也回不來的故人。
丁筱抿了抿嘴,還是小心地挪開了話題:“那,它算得準嗎?”
“算牌挺準,算龍心鱗嘛……”
雲搖抬眼,無辜眨眼:“不知道。”
“那我們還跟著它走…?”
“我倒是想不跟,這不是特意等你們了麼,”雲搖目光從丁筱身上掃到後麵幾人,一圈後又落回來,“問題是,你們連個會飛的烏龜殼也沒帶回來呀?”
“……”
“哎呀彆喪氣,看開點,所以我才說聽天由命嘛。也說不定,它已經替我們選了塊特彆好埋的風水寶地了呢?”
“………………?”
弟子們求安慰的目光,落回到隊伍裡最仙風道骨神性光芒的寒淵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