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一個戲謔帶笑的嗓音在她身後的房中突兀地響起。
“!”
陳見雪驚神,猛地轉過身。
幾乎就要召出靈劍的前一刻,她反應過來那是誰的聲音。
“厲無歡,”穿著嫁衣的女子撇開了臉故意不去看他,隻是臉頰上起了薄紅,不知是惱怒還是羞赧,“大典前是不能見麵的,誰許你私闖進來的?”
“我可不是厲無歡。”
那人聲音似笑非笑。
“嗯…?”陳見雪下意識地回過頭。
這一抬眸,她便看清了屋內景象,這座閣樓本就依山而建,後窗更是林木掩映下的懸崖峭壁,偏那厲無歡就大敞著窗戶,倚著牆靠坐在窗沿上,一條長腿搭在窗外,另一條支起來,虛虛踩著窗棱。
看著一不小心,就要翻進身後那茫茫無儘的懸崖霧色裡去。
萬一飛劍召來得不及時,都有可能摔個粉身碎骨。
陳見雪登時變了臉色,她上前一步。
卻見厲無歡正巧從窗柩上跳了下來,落進屋內,身影一晃,就到了她麵前。
陳見雪後腰叫他抵住,向前一勾。
她便撞入了他懷中。
偏厲無歡還要俯下身來,湊在她耳旁低低地笑:“我分明是來搶新嫁娘的,哪是什麼厲無歡呢?”
“…厲無歡,”陳見雪輕歎,“你好生輕浮。”
那人一怔,旋即靠在了她肩上,低笑出聲:“是麼,我還以為你隻喜歡我這樣的?”
“……”
陳見雪臉皮最薄,不喜歡在這種言語裡和他掰扯,也知道掰扯不過。
她乾脆挪開話題:“你不在迎親隊伍中,還換了一身青衣,是偷偷跑去哪裡了?”
“唔,在山中閒逛,拔了幾顆釘子,順便……”
“釘子?”
陳見雪奇怪地仰頭,剛要追問。
就見厲無歡忽地從身後露出另一隻手,掌心中握著一整簇七彩斑斕又形狀各異的花束。
陳見雪望得一怔。
這些花她多是認得的,那束銀藍色的碎星似的,開在乾門山門內最南的深澗澗底,名為霜落;這簇形如蝴蝶的黃色小花,應是北邊寒泉下密林中,藏在那些茂密林木中難得一見的綏緋草;還有這幾株隻生了單瓣的蘭芍……
“你今日一早,難不成是去跑遍了乾門山門內的千裡青峰嗎?”
“可不是今日,”厲無歡抱著她笑,“是從昨夜就開始了,不然怎麼跑得完找得到?”
“……”
陳見雪感動又無奈,眼窩都有些濕潮,她隻好接過花束,低頭去嗅那些或淺淡或馥鬱的花香。
垂眸間,她無心問道:“不是去拔釘子了?什麼釘子?”
“……沒什麼。”
厲無歡笑著,從後將人抱入懷裡,“你會知道。”
“嗯?”
“好了,今日可是我們的大婚,不要問那些無趣的問題了,”厲無歡勾握住她的手,“反正吉時未到,不如我帶你去乾門的千裡青峰間好好遊玩一番,如何?我昨夜到今日,看到了好些漂亮的景色,就想帶著你一起看看呢。”
“啊?可是迎親的轎子待會就要……”陳見雪有些遲疑地指向身後房門外。
“全是些繁文縟節,不須浪費時間。祭天行典前,我們能回來不就好了?”
厲無歡說著,抬手召起飛劍,騰空於窗外的雲霧之間。
“今日大典前,你不是陳見雪,我不是厲無歡,我們隻做我們自己就好。”
說著,厲無歡拉起陳見雪,朝窗外雲霧間一縱。
陳見雪嚇得猛閉上眼。
但還是沒有召出自己的飛劍。
——砰。
兩人輕落到劍身上。
陳見雪提起的心一鬆,抬手下意識就想捶厲無歡一把:“你要嚇死我嗎?”
“嚇到了?”厲無歡笑著握住她手腕,將人攬入懷中,“看你跟我跳得這樣毅然決然,還以為你要跟我殉情了。”
“…哼。”
長劍載著劍身上的兩人,破開雲霧,朝著乾門內秀美絕倫的千裡青峰遁去。
碎開的雲霧徐緩合上。
日色絢爛,美得如夢幻泡影。
-
吉日過午,兩位一同“失蹤”的道侶,終於也一同來到了奉天峰上行祭天典的廣場。
陳青木黑著臉坐在上首,長老們也是一個比一個神色無奈。
看在是這兩人的道侶大典當日,終究全都忍下了,沒哪個長輩出來指責一番他們的任性妄為。
陳見雪有些赧然地給父親告了歉,被急得熱鍋螞蟻似的幾個師妹帶到一旁補妝。
唐音正不滿地給陳青木傳音:“掌門師兄,我怎麼覺著,見雪自從和無歡這小子走到一起,愈發地有些不像她了?她以前跟在寒淵尊身後那時候,可是最知禮節,守規矩的。”
“這有什麼辦法,”陳青木歎氣,“女大不由爹啊。”
“……”
修者的道侶大典,與凡間那些大婚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彆,除了多了一道祭天典之外,前麵的儀程基本相近,連“拜堂”的部分都差不許多。
隻不過在凡間是叩父母,而這裡拜的是師門長輩。
行了三拜禮,又給陳青木這位既是掌門又是父親的長輩奉了雙盞茶後,便是道侶大典的最後一道儀程——
祭天典了。
祭天台上,隻許兩位道侶上台,到青銅香鼎前行禮、拜奉、燃香祭天。
陳見雪循著儀程,一節一節同厲無歡走過。
直到最後,兩炷香並首燃起。
陳見雪剛要挪開手腕,將香插入香鼎中,就忽地被身旁伸過來的手握住了腕骨。
她一怔,抬眸:“無歡?”
厲無歡沒有說話,隻無聲地垂著眼,像是在等待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