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醫生,沒有藥,沒有光,隻有媽媽。”
許堯抱住他,臉埋進他心口,淚水不爭氣地流出來,有一點哭腔:“我不知道,你以前,慘兮兮的。”
“後來,媽媽就想帶我離開。”楚恒冬說:“她說她不想堅持留在老爺身邊了,我們倆跟著偷渡的郵輪,在海上飄了一個多月,才回國。”
“你媽媽的家人呢?”
“都在國外。”楚恒冬說:“媽媽出國後,他們就移民了。”
“他們沒有找過你?”
“……不知道,媽媽不和他們聯係。”楚恒冬也不清楚這些。
許堯伸手,摸了摸他的臉,摸到了一手的冷汗。
果然,再堅強的人,提起不堪入目的過往,也一樣會心驚膽戰,仿佛那些疼痛和苦難,都在昨日。
楚恒冬扭頭,虔誠地親吻他的掌心。
“你多少歲回國的啊?”許堯問。
說起回國,楚恒冬的語氣都輕快了些,果然國內才與美好的回憶掛鉤。
他想了想,回答道:“那時候,十三了,不念書,關在家裡,得了病。”
“什麼病?”
“自閉,抑鬱,情感障礙。”楚恒冬至今記得檢查報告單上的那幾個詞彙,“醫生說,很嚴重。”
“接受治療了嗎?”
“嗯,有一段時間。”楚恒冬說:“那時候,媽媽找了工作,經常加班,我一個人,在家裡,畫畫,學語言。”
“媽媽有個朋友,在教育局工作,他想辦法,幫我辦了入學資格,就去念書了。”
“就是咱倆那所高中?”
“不是,先念了兩年初中。”
“奧,然後來念高中了。”
“嗯。”
後邊的事,許堯也知道了。
“那時候,最輕鬆。”楚恒冬說:“那是我一生中,最輕鬆的時候。”
隻需要考慮念書這件事,彆的驚濤駭浪,都被阻擋在國門外。
許堯好奇:“高中畢業後,你又去了哪裡?”
“老爺讓媽媽回去,應該是威脅了她。然後媽媽帶我回去,遇到恐襲,媽媽為了保護我,中了槍。我昏迷了,被adrien帶走,關在地下室,他用釘子穿我手掌,釘在那裡。”
許堯忍不住去握他的手,掌心有一片微小的凸起,就是曾經被鐵釘穿透的地方。
“我竟然不知道,你的手……”許堯心疼:“一定很痛。”
“幸好,輕塵來了。”楚恒冬露出笑容,他想起那時候:“他讓我感覺,很熟悉,很親切,很像某個我認識的人。”
楚恒冬說著,忽然頓住,許堯看著他。
楚恒冬垂眸:“…難怪輕塵總是說,我眼裡的人不是他。”
許堯似乎明白了,前因後果,所有的因緣際會。
不是他和衛輕塵長得像,而是衛輕塵和他長得像,從一開始,他和衛輕塵的位置就反了。
“他救了你。”許堯說:“他是個好人。”
“嗯,他很好,很善良。因為衛家是s&r在國內的代理商,所以老爺和adrien對他都還算客氣。他負責我的心理治療,我們…就在一起了。”
奇怪的是,說到現在,許堯竟然不生氣了,他可以平靜地麵對這件事,楚恒冬曾經或許對衛輕塵動過心。
衛輕塵救了他啊,帶他走出他的至暗時刻,在母親離世後,衛輕塵成為楚恒冬唯一的精神支柱。
他鼓勵他好好活著,去和他們鬥爭,去複仇,去爭取他應得的一切,他也在幫他。
而許堯自己,隻是個坐享其成的後來者。
即便先遇見又怎樣,那時候真正幫助了楚恒冬的,是衛輕塵。
就像楚恒冬坦誠的那樣,一切都是緣分。
“如果輕塵沒有死,我不會再回來找你。”楚恒冬從不隱瞞:“我不會騙你,因為事實如此。”
許堯說:“我不生氣。”
楚恒冬鬆口氣:“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謝你諒解我。”楚恒冬抱緊他。
雖然這麼說,對衛輕塵很不公平,但這的確是楚恒冬的真實想法:“要是從頭到尾,都是你就好了。”
許堯被他抱在懷裡,悶悶地說:“我沒錢出國。”
楚恒冬笑:“也好,不用經曆這些不好的事。”
許堯揪他衣領,心裡不是滋味:“可是你經曆了。”
“我也得到了我應得的。”楚恒冬說:“除了輕塵,沒有遺憾。”
許堯哽住,想說點什麼,欲言又止,他輕輕歎氣:“困了。”
“啊…我還想和你聊會天。”
“聊什麼?”
“你呢,高中畢業後,你去了哪裡,做了什麼?”
“考上了一所還行的大學,在申城,念書,保研,工作…按部就班,攢錢給妹妹買房,不打算結婚……遇見你,純屬意外。”
“要是我……”楚恒冬也有點困了。
他低頭嗅著許堯的氣息,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要是什麼?”
“要是…我也和你一樣…收到你的情書,和你一起念大學,工作……”
許堯讚同:“嗯…可能孩子都有了。”
說到這個,楚恒冬可就不困了,眼睛睜大:“你還會生孩子?”
許堯踹他:“會個蛋,你長長腦子學渣,高中生物教你雄性生孩子了?”
楚恒冬委屈:“你知道的,我生物課都在睡覺。”
許堯:“……哼…睡、覺!”
“好。”楚恒冬笑,抱著他,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