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死人無法進食,你便至客堂去,當著掌櫃的麵正常用膳,那掌櫃的自然不會再疑心。省得他為我們找些什麼麻煩,影響我們進程。”
白琅明白了,也難過了。
他並非過分注重容貌之人,之前幾日始終不曾照過鏡子便是佐證,但他亦未料到自己的麵容竟是這般嚇人。
白琅的心情值一下便跌了大半。
墨宴不曾料到照個鏡子對這小孩傷害這麼大,手忙腳亂地放好銅鏡,企圖安慰:“你彆難過呀,你這鬱鬱寡歡的就更不像人了。”
白琅遭受到會心一擊,更加自閉了。
好言安慰起了反作用的墨宴還不知自己這是又說錯了什麼話,思來想去隻能化言語為實際承諾:“人界不是有那什麼,胭脂水粉的玩意麼?到時去集市留意一下,用那些玩意提提氣色便不嚇人了。”
“胭脂水粉”是白琅的知識盲區,他不認得這類事物,但聽墨宴所言,勉強抬了頭:“真的麼?”
墨宴承諾:“真的,我之前見孟……慕家那誰用過,定然沒問題的。”
他險些想將“孟婆”二字說出口,臨到嘴邊時倉促拐了個彎。
白琅不知他說的“孟慕”是個什麼人,既有他人佐證,便勉強信了墨宴一回,不再那麼難過。
墨宴見狀,亦是鬆了口氣,不再討論這個話題。
哄小孩可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兩人在房中歇息片刻,很快便有一名小二打扮的人來告知他們,可以去大堂用膳了。
白琅跟著墨宴出房門,亦步亦趨地走在他身後,簡單束成半馬尾的長發有一部分柔順地垂落與身後肩前,半低著頭的模樣遮掩部分臉色,怎麼看都是靦腆小孩。
他見到掌櫃仍在大堂內,抬眸望去時瑟縮一下,怕自己又嚇到他。
掌櫃卻以為他這是膽怯怕生,內心愧疚更甚,忙招呼道:“小公子來試試罷,看看合不合口味?若是不合口味您儘管說,我讓後廚那邊再去做。”
白琅見這掌櫃似乎並未再被他嚇到,稍稍安了些心,坐下看了眼桌上菜色。
都是些清淡家常菜,份量不大,一人正好。
白琅不挑食,搖頭道:“不必換了,這些便好。”
“誒好。”掌櫃笑著應一聲,“合小公子口味就行。”
白琅至桌邊坐下,安安靜靜開始用膳。
墨宴則趁這個時間同掌櫃尋了些話題聊,聊著聊著便又成了墨宴的“套情報”現場。
興許是猜到掌櫃的顧忌莊家事宜,墨宴這次並未問得太深入,隻從這客棧緣何如此冷清雲雲入手,簡單試探了掌櫃對這些事的態度。
白琅對這些並無興致,聽了一耳朵便不再繼續留意,隻專心致誌地吃著麵前吃食。
唔,這家店的手藝著實不錯。
白琅正吃著,墨宴大致了解完掌櫃的態度,話題便又逐漸岔開,分了些心神留意白琅狀態。
見白琅似是渴了,順手給他倒了杯茶水遞到他麵前。
掌櫃見狀,誇讚:“公子對孩子可真是上心。”
這話直接誇到墨宴心坎裡了,得意之餘還不忘維持人設:“那是自然。畢竟這小孩打小過得便苦,弱不禁風的,不仔細些照看,都不知能過上幾個安穩日子。”
“哎呦可不是嘛。”掌櫃不知聯想到什麼,仿佛狠狠共情,“像那莊家的小兒子,亦是病榻纏身,隻是他不被重視,這段時日莊家府上人心惶惶,估計這府間無人有暇顧及他,也不知那小兒子撐不撐得過今歲。”
墨宴眸色微動,留了個心眼,但並未就此深入,隻歎息一聲:“這也太可憐了。”
“嗐,誰讓他隻是個庶出的小兒子,娘親又死得早呢。”掌櫃言語間帶上惋惜,但很快便不再論及此事,“不說這些晦氣事了,您家兒子還是有福氣的,能生在您這樣疼愛小孩的環境裡,日後想必亦能將身體養好,痊愈康健。”
“誒?”墨宴注意到掌櫃的用詞,這才察覺掌櫃是誤會白琅是他兒子了。
掌櫃見他怔住,忐忑詢問:“啊,可是小人說錯什麼了麼?”
“哦沒事,沒什麼。”墨宴懶得解釋,順口便應了,“你說得對,仔細點照看,身體總會漸漸好轉的。”
左右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雖然小白琅尚未應他這“師”的身份,但墨宴堅信這是遲早的事,應個“父”的身份便不算什麼了。
掌櫃對墨宴這位儘職儘責的“好父親”充滿好感,又同他聊了不少自家的一雙兒女,堪稱老父親交流大會。
墨宴並無帶小孩經驗,開局一張嘴,其餘全靠編,直接給白琅編了個自幼喪命他們父子孤苦無依四處尋醫的曲折故事,聽得掌櫃老淚縱橫。
待白琅慢條斯理將膳食全部吃完後,便見掌櫃哽咽著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們父子倆過得可真不容易。你有個這麼好的爹,未來定會順遂如意的。”
白琅:“……?”
白琅茫然了,扭頭看向墨宴,就見墨宴又悄悄朝他眨一下眼。
白琅更茫然了。
他隻是專心吃頓飯而已,怎麼吃出個不太聰明的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