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一段時間,不久。”
俞小遠語氣裡有點委屈:“為什麼要裝修啊。”
“久了有點審美疲勞,我們會費也不便宜。”
俞小遠舉手,“我也是會員,我提議不裝修。”
蔣鳴不理他,繼續翻圖片。
俞小遠見他沒特彆排斥自己,躡手躡腳繞過去,坐在他旁邊跟他一起看pad上的圖片。
看了幾張,他指著屏幕問蔣鳴:“這種,他們收你多少錢啊?”
蔣鳴報了個數。
俞小遠睜大眼睛,又壓低聲音靠近蔣鳴問他:“鳴哥,你說實話,你錢是不是來路不正?要這樣洗?”
蔣鳴這次連眼神都沒給他。
俞小遠支著下巴在他旁邊又看了會兒,忍不住提議:“如果隻是審美疲勞的話,也不用全部重裝吧,把那些空著的牆改造一下不就可以換個風格了嗎?”
蔣鳴終於抬起頭來正眼看他,“怎麼改造?”
俞小遠歪著腦袋,“畫呀。”
見蔣鳴劃pad的手停了下來,俞小遠趁熱打鐵:“那麼大的牆麵,可以畫的東西太多了,畫完後整個場館的視覺風格都會有所轉變。”
“隻畫牆的話,不用動裝修,連暫停營業都不用。”
俞小遠不著痕跡地往前傾了幾分,指著自己的鼻尖,“而且,我就可以畫。”
蔣鳴放下了pad,抱胸靠在沙發上,看著俞小遠,不說話。
俞小遠兩手放在膝蓋上,乖乖讓他看。
半晌,蔣鳴慢悠悠問了句:“你就可以畫?”
俞小遠點頭:“我就可以。”
蔣鳴不信任地上下打量了他幾圈,得出結論:“算了吧。”
也不知道是說這件事,還是說他這個人。
俞小遠一下來勁了,摸出手機就要打開微博自證。
手指在app上轉了幾圈,最終沒點下去。
他不太想讓蔣鳴知道他的筆名。
互聯網沒有隱私,筆名知道了,隨便上網那麼一搜,那他就白紙一樣什麼都攤開放在彆人眼前了。
當然他也知道以蔣鳴現在對他的態度,彆說搜他了,恨不得他連人帶鋪蓋都離得越遠越好。
可他還是想謹慎一點,他怕那個萬一。
萬一將來蔣鳴搜了呢。
萬一他鼠標又不小心滾了滾,
萬一他看到自己不想讓他看到的那些畫了…
手指轉而點了鎖屏。
俞小遠在大廳裡四顧一番,手指了個方向:“那個角落,平常也沒什麼人去吧?”
蔣鳴:?
“鳴哥,給我個投簡曆的機會吧,就一個下午時間。”
“反正就算弄廢了,也就是個無關緊要的小角落。”
蔣鳴沒想到他來真的,挑了挑眉。
俞小遠也學著他挑了挑眉,“怎麼樣?”
男人最聽不得彆人用這種語氣挑釁地問自己怎麼樣,蔣鳴隨即說道:“行。”
俞小遠回家拿了畫具,隨手挑了幾管顏料,在春末的細風裡匆匆往回走。
天空是蔚藍的,陽光從疏鬆的枝椏間隙射下來,在地上打出斑駁的樹影。
俞小遠一步快過一步,奔走在站到蔣鳴麵前的路上。
一來一回心裡已經打好了草稿。
到了地方,蔣鳴已經站在角落等他了。
俞小遠調好色,蹲在地上執起畫筆,剛要往牆上點,突然又收了回來。
他眯著眼睛抬頭問蔣鳴:“鳴哥,那要是……我畫的好……有獎勵嗎?”
蔣鳴問:“你想要什麼?”一臉“你班還沒上就想著錢怎麼花了”的表情。
俞小遠怕他誤會,連忙擺手,“我不是想要什麼值錢的東西,就是,就是……”
就是想要得到你的認可而已。
蔣鳴沒等他就是太久,淡淡回了句:“你先畫。”
沒有拒絕,那就是答應了。
俞小遠精神頓時振奮起來,嘿嘿笑了聲,答了句好,然後重新沾了顏料,開始起稿。
他預備先用色塊去勾勒大致形狀,明確了光源關係後,再慢慢疊層覆蓋去完善細節。
俞小遠這個人,一旦進入畫畫的狀態,周圍的什麼他就都感覺不到了,從心到眼,從手指尖到頭發絲,他身體的所有感官都隻能容納得下他手裡的這幅畫。
初始色塊剛鋪完,胳膊突然被人扯了下,俞小遠有點不悅,皺著眉頭,看過去的眼神裡不自覺帶了點陰鷙。
見是蔣鳴,立刻春風化雨:“鳴哥,怎麼了?”
蔣鳴沒說什麼,遞了個凳子給他。
俞小遠受寵若驚,接過說謝謝,笑得特彆甜,說完想到什麼,笑容突然沒了,張著嘴,猶猶豫豫問道,“鳴哥……這個……不會就是獎勵吧?”
蔣鳴笑這麼少的人都沒忍住笑了聲:“我也不至於摳成這樣。”
俞小遠像給自己壓驚,拍了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蔣鳴回到遠處沙發上,刷手機的間隙用餘光瞥向俞小遠在的角落。
又出現了,那種眼神。
好像一旦麵對自己,他就會條件反射般在冷硬的軀殼外迅速分泌出一層柔軟的膜,將全身所有危險的刺都收入其中,不讓自己看到他半分真實的樣子。
連語氣,連眼神,連姿態都變得溫馴柔和。
但總有這麼一些時刻,他會在不經意間展露出偽裝下真實的自己。
像是向來殘忍陰毒的冷血動物,無論怎樣伏低示好,也仍然會在打哈欠時露出尖銳的獠牙。
誘殺才是它的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