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鳴臉不紅氣不喘,閒閒問道,“還聊嗎,不聊我走了。”
周睿達捂著肚子緩了半天,吐了口混著血的唾沫,咬牙對蔣鳴說,“孫子,你等著!”
蔣鳴冷笑一聲,撿起外套撣了撣,轉頭往回走。
隔著一條街看見俞小遠頭埋在膝蓋裡,整個人蜷在副駕駛座。
蔣鳴微微蹙眉,幾步跨到車邊,拉開門,手剛碰到人,就發現俞小遠抖得厲害。
“怎麼了?”
俞小遠聽到聲音抬頭看他,眼睛通紅,拚命壓抑著聲音裡的顫抖:“結束了嗎……你有沒有受傷?”
蔣鳴不在意地說:“我沒事。”
俞小遠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最後盯著他紅腫破皮的指關節愣了幾秒,撲進他懷裡,死死抱著他,聲音裡帶著細細的哽咽:“彆再丟下我了,我求你了,他們三個人,我怕你吃虧,我擔心得快死了。”
蔣鳴手在他背上拍了拍,“你在看不起我嗎?俞小遠。”
俞小遠腦袋抵著他胸口搖了搖。
蔣鳴任他抱了會兒,等他情緒平複地差不多了,把他從懷裡拉出來。
“身上還傷著哪兒沒?”蔣鳴說著要去揭他護臂,檢查手臂上沾著血的地方。
俞小遠突然把手縮了回去,“沒有,沒其他傷了。”
蔣鳴不滿,“大晚上還戴著它乾嘛,有什麼不能看的。”
俞小遠仍縮著手臂,錯開目光,強調道,“我真的沒受傷,好好的。”
蔣鳴皺眉盯那個礙眼的護臂,最終用眼神確認了血跡是蹭上去的,不是從裡麵滲出來的,這才算了。
蔣鳴坐回駕駛座,沒啟動車子,手搭在方向盤上仰頭靠了會。
他側過頭,看著一瞬不瞬盯著自己的俞小遠。
“該跟你算賬了。”
黑暗中,他伸出手,捏著俞小遠右手手腕,扯到他眼前問他:“俞小遠,你這隻手是該用來拿刀的嗎?”
俞小遠不知該怎麼答。
蔣鳴捏著他手腕用了點力,“你如果不想要,我直接幫你廢了,一了百了,怎麼樣?”
俞小遠疼得皺了下眉,說出的話卻依舊乖順,“你想的話,做什麼都可以。”
蔣鳴被他這話砸得愣了下,俞小遠看向他的眼中是一如既往的全然信賴,胸口盤旋的怒氣硬生生被壓了回去。
蔣鳴把他手扔回腿上,扭頭按下車窗,點了根煙深深吸了一口。
夜色漸沉,整座城市卻仿佛剛剛蘇醒,霓虹閃爍,街道上晚歸的男男女女成群結隊,每個人都活得精致利己。
唯獨俞小遠,那雙墨玉般的眼睛裡,好像隻裝得下一個他。
夾煙的動作牽動傷口,蔣鳴沉默地把煙換到左手,回頭一眼看見俞小遠身上斑斑血跡,壓在心裡的火又有點往上冒,煩躁道,“你到底怎麼想的?啊?人來人往的地方拿著刀去跟人比劃。”
俞小遠嘟囔:“是他先罵你的。”
“他罵我關你什麼事。”
“我聽不了。”
“聽不了你就能拿刀捅他了?”
俞小遠小聲道,“我沒想動手的,就是想嚇嚇他。”
蔣鳴冷冷道,“我瞎嗎?”
俞小遠閉嘴了。
“你做事前能不能想想後果。”
蔣鳴真想把這句話刻進他腦子裡。
俞小遠低下頭,露出一小段白皙的頸脖,“對不起。”
蔣鳴斜他,“剛剛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嗎?不是大庭廣眾喊著要殺了他的嗎,怎麼這會兒道歉道得這麼痛快了。”
俞小遠小聲說,“這是對你道歉,所以……”
“俞小遠,”蔣鳴都要笑了,“你是不是覺得這件事對你來說沒有任何後果?唯一的後果就是我跟人打了一架?”
俞小遠想說你被找麻煩已經是我最難以承受的後果了,但他沒說出口。
蔣鳴見他沉默,心道果然如此,聲音頓時沉了些,“俞小遠,你該學會為自己做過的事情承擔後果了。”
俞小遠抬頭看他,還是那雙全然信賴的眼眸。
蔣鳴深吸了口氣,錯開目光,整個人冰封一般冷硬,他掐了煙,一字一字咬著牙說,
“從明天起,我們不用再碰麵,所有我出現的場合,不要讓我看見你。”
他說一句俞小遠就臉色就變白一分,等他全部說完,俞小遠張著口半晌,才艱難地問道,“……多久呢?”
蔣鳴沒有心軟,“到我說停為止。”
俞小遠急切追問,“你什麼時候才會說停?”
蔣鳴說,“到我覺得可以的時候。”
俞小遠這才終於懂了他當初的那句‘我說了算’。
人在荒蕪沙地逃亡時,身體要經受強烈的疲累和饑渴,而看不到終點的絕望則會為這段逃亡附加成倍的煎熬。
這份煎熬,便是蔣鳴施予他的''''後果''''。
俞小遠失力地靠在座椅上,他從蔣鳴的眼神中明白,事情已成定局,沒有更改的餘地了。
蔣鳴啟動引擎,帶俞小遠找了家24小時藥店,買了塗淤傷的藥,回到小區,把俞小遠連人帶藥一起扔進家門,沒再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