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雙心底又是一陣煩悶,走到軟塌前坐下,“啪”的一聲將手中飛刀砸在麵前的小桌上。
“有事說,沒事滾。”
底下的官員們麵麵廝覷,陸續稟報起他們這次來要說的事情。
總結來說和之前吏部尚書奏折中寫的內容差不多,無非就是多出幾句請求加大力度徹查的話。
謝安雙一副聽得厭倦的模樣,單手撐著額頭,待到底下安靜時才掀起眼皮掃去一眼。
“都說完了?”
底下無人敢應聲。
謝安雙冷哼一聲:“說完了就滾。”
“可是……”有名官員似乎還想再掙紮著補充什麼。
謝安雙冷冷掃去一眼:“還是說你們也想和邢丞相一起跪上半個時辰?”
這下就徹底沒有官員再敢說話了,一道告退離開。
謝安雙目送著官員們一出去,直到全部都離開後才終於長吐出一口氣鬆懈下來。
從屋外走進來的福源憂心詢問:“陛下,可需要老奴倒杯茶水來?”
謝安雙擺擺手,詢問:“不必了。邢溫書現下如何了?”
福源儘職回答:“尚在雪地中跪著。”
“怎麼跪到雪地裡去了?”謝安雙皺眉,“你沒跟他說在連廊下就可以了麼?”
福源無奈道:“老奴勸過了,隻是邢大人說……如果他受罪能換得陛下保重龍體,他甘願受罪。”
謝安雙一時語塞。
真是……蠢到無可救藥。
福源試探著問:“需要老奴再去勸一下嗎?”
謝安雙回想起方才他們對峙時的場景,疲憊地揉揉眉心:“……算了,勸了肯定也不會聽。等會孤擺駕回長安殿,你留在此處看護著。倘若下雪了就替他打把傘,出了什麼事情及早喊禦醫。”
說到這裡他想了想,又道:“順便讓禦膳房那邊用最好的材料做份驅寒的薑茶,時辰到了你就帶他回宮中的住處,把薑茶給他。”
福源一一應下:“老奴遵旨。”
謝安雙不放心地再叮囑一句:“切忌不得透露這些事情是孤吩咐的,否則你知道後果的。”
他用著威脅的語氣,福源卻沒有多少懼怕,隻是在心底輕歎口氣,恭順應下。
該說的事情都說完了,謝安雙不再逗留於禦書房中,等宮人備好轎後就走出禦書房準備離開。
出去的途中他沒看跪在雪地裡的邢溫書一眼,仿佛將他視若無物,一直到上了轎子才終於忍不住看向他挺直的背影。
雪白的身影幾乎要與滿地白雪融為一體。
謝安雙回想起福源稟報的話,既覺得心疼,又覺得煩悶。
從安插人舉薦邢溫書回來當丞相開始,謝安雙就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來麵對邢溫書的疏遠、厭惡乃至仇恨。
可邢溫書偏偏一而再再而三地表露出真誠,一次又一次溫和地包容他的刁難。
這要他如何忍心繼續欺辱。
謝安雙自暴自棄似的放下簾子,強迫自己不再去看,隨著轎子回長安殿。
……
半個時辰後,禦書房前。
福源掐著點提醒邢溫書時辰夠了,上前將他攙扶起來。
邢溫書借力起身,稍微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子,溫和地謝過福源。
福源連連擺手,按照謝安雙之前的吩咐送他前往宮中安排給他的住處,再給他送上裝在保溫器具中的薑茶。
“邢大人在雪地跪了這麼久,喝些薑茶暖暖身子吧,應當還是熱的。”
“多謝福公公。”邢溫書接過福源替他倒出來的一杯薑茶,入口便是溫熱甘甜的味道,隻摻雜著零星薑的氣味,暖身而不辣口。
他看了眼那個保溫器具,隨口似的問:“這是陛下吩咐的麼?”
福源連忙笑著說:“恐怕要叫邢大人失望了,這是老奴讓禦膳房那邊騰個空做的。”
“嗯?”邢溫書稍顯困惑,但很快又了然一笑,“福公公有心了。”
福源仍然隻是擺手,又關心了幾句他的身體狀況後便告辭離開。
邢溫書目送福源的身影消失在門後,隨後才將視線放回桌上的保溫器具。
那器具做得十分精致,乍一看或許和世家大族中所用的差不多,但仔細看便會發現這器具上的圖案,是龍紋。
上好的薑茶,龍紋的器具。
即便是禦前太監,又怎麼可能有膽子用這樣的組合呢。
邢溫書的雙眸中暈出幾抹淺淺的笑意。
看來他們的小陛下還是刀子嘴豆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