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秦非恕激動完了,陸迦才拍拍他的肩膀:“放我下來,我得先把釘點□□。”
秦非恕這才冷靜下來,小心將陸迦放在地上,關心地道:“需要幫忙麼?”
“不用。”
陸迦再度抬頭看著涼原城城樓,微微眯起眼睛,“釘點就在這裡。”
他伸出手,對著雕著“涼原”兩個字的城樓青磚遙遙虛握。
城樓微微震顫。
一根透明的、足有半米長、手臂粗的“釘子”從城樓上緩緩被拔了出來。
隨著蠻族大軍覆滅,大周亡於蠻族的劇情已經徹底淪為不可能,釘點也變得十分脆弱。
秦非恕顯然也能看到那根釘子,有些吃驚地道:“這就是釘點?”
陸迦手一拉,那根釘子徹底脫離了城樓。
還沒等他控製釘子飛回手心,那根釘子卻猛然調轉釘頭,向著陸迦迅速衝了過來!
陸迦剛準備躲開,就感覺一股莫名其妙的寒冷襲擊身體,仿佛這具身體完全不聽使喚一般完全無法動彈。
“哧啦!”
鮮紅的血在陸迦麵前綻成漂亮的玫瑰。
陸迦怔怔地看著秦非恕緩緩倒下。
沾滿秦非恕鮮血的透明長釘墜落地上,再無聲息。
陸迦身體驟然一鬆,那種莫名的束縛也隨之消失不見。
他蹲下身,手指按在了秦非恕胸口的血洞上。
秦非恕睜著眼睛望著他,深棕色的眼眸中除了茫然,還有許多陸迦看不懂的東西。
陸迦咬著下唇,幾乎要咬出血。
他用不出任何治愈性的魔法。
“係統,救他。”
【我救不了。】
“那你和他一起死。”
係統慌了:
【我真的救不了他,你已經把我徹底破解了,難道你不知道我能做什麼?】
陸迦垂眸,雙手握緊。
他知道,他隻是懷了一絲僥幸。
縱然秦非恕擁有在光下超越常人的自愈能力,但胸腔整個破了大洞,便是神仙也難救。
很快,秦非恕便失去了所有氣息,沒有留下任何話語。
陸迦坐在地上,默默地望著秦非恕平靜的臉。
就在幾分鐘之前,這個男人還在為了他留下來而高興地將他抱起來轉圈,如今卻已失去了所有的生命跡象。
他為秦非恕整理了一下遺容,發現秦非恕懷中依然放著那枚隨手買來的冰酒玉。隻是玉石邊緣擦到了方才的攻擊,已經出現了裂痕。
陸迦甚至沒有感應到秦非恕的靈魂。
或許是因為秦非恕並非這個世界的人,所以他死了之後,靈魂也會回歸自己的世界。
陸迦略略闔上雙眼。
以他為中心,周圍的土地逐漸染上一層濃鬱的黑色。
被墨色侵蝕的土地逐漸風化。但秦非恕的屍體卻依然保持著栩栩如生的狀態,沒有任何改變。
但係統寄宿的戒指的光輝漸漸黯淡。感受到陸迦力量壓迫的係統驚慌地道:
【陸迦,你冷靜點!和我沒有關係啊!】
陸迦垂眸,伸手拿起沾滿秦非恕鮮血的透明釘子:“你知道這是用什麼做的嗎?”
【釘點?】
陸迦冷笑一聲:“用的是文冰酒的靈魂。”
被釘點襲擊的一刹那陸迦就看透了它的本質。
真正原來的文冰酒,靈魂被抽出來,做成將這個小世界終結的劇情的釘點;而他的身體則空出給穿越者,維持劇情能夠完美走向結束。
釘點被拔出之後,靈魂本能地想要回歸軀體,軀體也本能地想要迎接靈魂,才會讓陸迦失去對身體的控製。
【……為什麼會這樣?我真的不知道。】
陸迦手一翻,釘子消失不見:“可惜,文冰酒的靈魂已經無法變回原來的樣子了。至於你……”
他摩挲了戒指片刻,最終還是收回手指,“暫時留你還有用。”
係統鬆了口氣。
過了好久,陸迦終於站起身。
他不再看秦非恕的屍體,隻道:“你對我承諾的,我會做到。”
……
大周元二年六月,蠻族破北峪關,占涼原城。啟元帝秦非恕親自率兵,一舉殲滅蠻族大軍,平定西北邊關,不幸戰死駕崩;
同年七月,獻玉侯文冰酒遵啟元帝遺囑登基,仍尊國號為周,年號承元;
同年八月,平西南土司叛亂;
同年八月,琅琊王氏進都,封琅琊侯;
同年八月,除文昌年、文和闐、文藍田文氏祖籍,貶為廢人;
同年九月……
……
次年三月。
陸迦站在九辰宮的閣樓,眺望著遠處的天空。
他身上穿著過去和秦非恕一樣製式的玄金皇袍,頭頂平天鎏冕冠,周身縈繞著不怒而威的氣質。
腳步聲從他背後傳來。
文岫煙依然做中性打扮,對著陸迦行禮:“陛下召臣有何吩咐?”
陸迦轉過頭看著文岫煙。
去年蠻族決戰時,白玉軍領軍的將領中就有文岫煙。
經過這幾年種種洗禮,文岫煙已徹底褪去曾經的少不更事,不論帶兵打仗還是朝堂政事都有一套自己獨到的見解。
陸迦坐下,指了指另一麵椅子:“坐,陪朕手談一局。”
文岫煙應了一聲,在另一側坐下。
陸迦隨手下了一子,取了身邊新開的榮花,嗅了嗅,漫不經心地扯掉一片花瓣:“今年榮花開得不怎麼好。”
文岫煙道:“榮花嬌貴,須得好好伺候才能開好。”
陸迦點點頭:“可惜花終究隻是花,若伺候的人轉了心意,也隻能慢慢凋零。”
他將花瓣彈開,看向文岫煙,“這幾日,朕收到幾個參你的折子,想要朕收回封你為侯的成命。”
大周的風氣不算保守,文岫煙又在抗蠻族、平西南、定琅琊中幾次立功,按理說哪怕是女子之身,封侯也沒人能反駁。
但文岫煙知道那些人與其說是對她被封侯不滿,其實更主要是對文冰酒重新做了皇帝不滿。
文冰酒禪讓秦非恕,秦非恕戰死後文冰酒重新回來做皇帝倒也說得通,問題是誰都知道那個禪讓到底是怎麼回事,文冰酒就有些篡奪大周江山的意思在了。
可惜秦非恕在出征之前便立好了遺囑,請了幾個心腹和重臣私下見證,確確實實不是文冰酒作假,大臣們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下來。
文岫煙也知道為什麼陸迦對這些念著秦非恕的舊臣一直都很寬容。
這一年陸迦行事雷厲風行,但文岫煙內心還是替陸迦難過。
她是知道陸迦和秦非恕的關係的。
她也知道陸迦曾經交代過,若他有一日死了,便要琅琊王氏好好歸順大周,如同侍奉他一樣對待秦非恕。
卻原來秦非恕也留了一樣的遺命。
文岫煙不敢想象陸迦看著秦非恕戰死疆場時的心情。
隻是看著陸迦愈發冷漠疏離,文岫煙也隻能加倍努力做好自己能做的,替陸迦分擔朝堂上的壓力。
她沉吟片刻道:“陛下若想平言官之口,可將臣的爵位下調,或可擬虛爵,不賜封地。”
陸迦輕輕嗤笑:“朕從來不對任何人讓步。”
“既如此,也可壓下不表,等臣再立些功勞,他們也就消停了。”
陸迦未置可否:“唔。”
兩人說話間,陸迦已經占儘棋盤優勢,很快文岫煙便心悅誠服地認輸:“陛下棋藝了得。”
“那是自然。”陸迦放下棋子,“畢竟不是所有人臭棋簍子還要拉著彆人下的。”
文岫煙茫然。
陸迦看了眼文岫煙:“你的爵位,朕倒是有個新的法子——他們既然覺得朕給的爵位太高,那朕就再給高點。”
文岫煙吃了一驚:“親王?!這可不成——”
陸迦搖搖頭:“親王怎麼夠?”
文岫煙再次一怔,一個瘋狂的念頭從她內心湧起,令她手中的棋子失手落在棋盤上。
“朕打算擇日禪位給你。”陸迦把玩著手裡的榮花,隨意地道,“言官怎麼說,就交給你了。”
“三哥,這怎麼行!”
文岫煙脫口而出,甚至沒注意到自己的稱呼變成了過去慣用的親密。
陸迦表情嚴肅下來,手指敲了敲棋盤:“我教導過你,形色不能顯於人前。”
文岫煙混亂了片刻,終究還是冷靜了下來,抿唇道:“陛下為何要舍棄皇位?”
“不想做了。”陸迦道,“我已將大周、琅琊擰合,西南、西北的戰亂也已經平定,這個江山你若守不好,就對不起我這些年對你的教導。”
文岫煙抿了抿唇:“我還是不能理解。”
陸迦和文岫煙略帶倔強的眼神對視片刻,忽然笑了:“也沒什麼,我隻是想去秦非恕過去的地方走走,尋個地方定居。”
文岫煙一怔,眼神軟化下來。
“另外,我這不是商量,是命令。”陸迦“啪”一下將棋子按在棋盤上,“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
承元二年四月,承元帝文冰酒禪位公主文岫煙;
同年五月,太上皇文冰酒離都,此後再無音訊。
……
陸迦站在盛放的榮花樹下,伸手摘了一朵。
榮花馥鬱,極易吸引蝴蝶。
隻是榮花枯萎,蝴蝶終究也會翩然而去。
他手掌一握,手中黑色火焰燃起,將榮花焚燒成灰,隨後整個人消失不見。
……
陸迦再睜開眼,麵對的就是一排被砸爛的高檔酒櫃,玻璃渣和碎酒瓶散落一地,酒液浸透了地毯,將整個房間熏得滿是葡萄酒的甜香。
陸迦揉了揉眉心:“係統,這個世界的劇情。”
這個小世界的原著劇情是一個真假少爺的耽美故事。
主角攻周沛海出生的時候,不小心被抱錯,成了一戶貧苦人家的孩子,雖然家境貧寒,但品學兼優,靠獎學金進入了全國數一數二的A大,結識了同係的主角受謝晝。
謝晝出身富豪家庭,卻沒有染上紈絝子弟的性子,和周沛海認識之後,兩人一起討論學識,相處得十分融洽。然而這引起了學校裡二世祖葉遠流的注意。
葉遠流一直對謝晝有些意思,謝晝則以自己是直男的理由拒絕葉遠流。結果看謝晝和相貌英俊的周沛海相處甚歡,葉遠流心生嫉妒,幾次找周沛海的麻煩,引得謝晝愈發厭惡。
結果衝突中讓謝晝發現了一些端倪,抽絲剝繭調查過去,原來周沛海才是葉家的孩子!
葉遠流如遭雷擊,對周沛海從嫉妒升級為怨毒,後來甚至屢次買凶想殺掉周沛海,都被謝晝和周沛海一一化解。也是在一起應對葉遠流的過程中,謝晝和周沛海感情升溫,真正走到了一起。
後來葉家終於保不住葉遠流,葉遠流入了獄,保釋出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假扮已經功成名就的周沛海的司機,載著謝晝撞向懸崖試圖殉情——
係統的說明到此戛然而止。
陸迦睜開眼睛:“後麵呢?”
【後麵沒有了。】
陸迦詫異:“太監了?”
【總係統給的劇情隻到這裡,從原著劇情的備注說明來看,作者似乎棄坑不寫了,導致沒有下文。】
“就算斷更的劇情,你們也要走下去?”
劇情走完之後的小世界會怎麼樣?
【……】
陸迦差不多梳理完了記憶,確認現在劇情點就在剛剛揭曉周沛海和葉遠流身世的時候。
對一無是處、靠著家庭背景到處耀武揚威的葉遠流來說,他是徹頭徹尾的唯金錢論,最看不起貧窮的周沛海,結果沒想到自己引以為傲的家世本該是周沛海的,他隻是一個鳩占鵲巢的小醜,徹底摧垮了葉遠流的所有底線和自尊,讓他變得愈來愈瘋狂;
但對雖然貧窮但家庭溫馨的周沛海來說,其實他一開始並不在意自己是否有人生缺憾,但被葉遠流幾次坑害之後,反而激起了周沛海的野心,讓他下定決心快速成長,最後站到了連葉家都企及不到的高度。
現在葉遠流就在包廂裡喝了個酩酊大醉,撒酒瘋把整個包廂都砸了個稀巴爛。
陸迦能聽到外麵經理心驚膽戰的問話:“葉少,您還好吧?”
陸迦驅散宿醉的疼痛,回答道:“沒事。”
他試圖站起來,才發現自己站不起來。
小腿斷了。
這斷腿也是葉遠流自作自受。他故意找人開車撞周沛海,結果沒想到把自己也坑了進去。周沛海隻扭傷了胳膊,他直接斷了腿。
也是這次受傷驗血才讓他們的身世大白天下。
陸迦偏偏不會用任何治愈型魔法,隻得讓經理給他叫車送他回家。
那經理明顯鬆了口氣,殷勤地把陸迦送上了葉家來接的車上。
陸迦從後視鏡裡都能看到經理擦汗的動作。
“少爺,回家嗎?”
陸迦點點頭:“嗯。”
司機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似乎顧及原身的暴脾氣,沒有多嘴。
等陸迦到了葉家,立刻明白司機為什麼是這副表情。
客廳裡坐著一個高大的背影,右臂上還包著繃帶。聽到客廳門開的聲音,轉過頭來,恰好和陸迦對上。
作為這個世界的主角攻,周沛海凝結了所有男性身上最優秀的部分,也包括相貌,劍眉朗目,身姿挺拔,雖然隻有二十歲出頭,眉間卻沉澱著超乎常人的冷靜和成熟。
隻是這雙眼眸隻看了陸迦一眼,便麵無表情地轉了過去。
陸迦挑起了一邊眉毛。
一旁的管家小心翼翼地解釋:“少爺,先生和夫人讓周少爺過來,是想你們拉近一下感情……”
陸迦淡淡地“哦”了一聲。
原著裡確實有這段劇情,葉家夫妻雖然和葉遠流感情更深,但也想要回周沛海,所以想讓周沛海多來往;周沛海本是沒這個打算的,但他的養父母知道周沛海的親生父母家境極好,希望周沛海能有更好的人生,周沛海拗不過爸媽,才同意來葉家住幾天。
當然,原著裡周沛海沒住多久就被葉遠流鬨走了。
管家看陸迦這副表情反而更擔心,委婉地道:“少爺,你腿還沒愈合,不如坐下休息休息?”
陸迦對周沛海興趣不是很大,尤其是看到“周”這個姓氏難免讓他想起上個世界的大周,心情愈發不爽,丟下一句“我回房間休息”就拄著拐杖上了樓。
管家這才鬆了口氣,有些尷尬地看了眼周沛海:“周少爺,抱歉,少爺身體不舒服,脾氣就不大好。”
周沛海冷淡地點點頭,繼續低頭看書。
隻是隔了一會,他才稍稍抬頭看了眼二樓,蹙眉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
陸迦坐在巨大華麗的床鋪上,按了按自己的小腿,感受到刺骨的疼痛,才皺眉道:“這樣搬出去不是很方便。”
係統吃了一驚:
【你要搬出去?】
“不然留下和周沛海鬥智鬥勇?”
【……沒有人照顧你,不大好吧?】
“一個人住省心。”陸迦拿起桌上一瓶香水嗅了嗅,丟在一旁,無所謂地道,“你知道我是不可能走劇情的,與其在這和周沛海糾纏,不如去關心主角受。”
畢竟謝晝才是原著的第一主角。
陸迦這次完全不打算摻和主角攻受的感情,隻要找到釘點、讓謝晝墜崖的劇情不會發生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