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江南得了好幾部新書，”賈赦站在原地，幽幽道，“有往屆鄉試五經魁的答卷，有書院新出的詩集，還有新出的舉人辭賦。”
賈敬默默地走了回去，“東西什麼時候到？”
“應該就這兩天了，我讓他們一回府就給你送過來！”賈赦露出笑容，拉了拉賈敬的袖子，帶著十足的討好。
“說話就說話，做什麼怪樣子。”賈敬說著，袖子卻沒有抽出來。
看兩兄弟和好了，賈代化笑嗬嗬地招呼，“飯菜都準備好了，去用膳吧。”
“大伯，今天備了哪些菜啊？”
“放心，你愛吃的大菜都有，還給你準備了糟鵝掌鴨信啃著玩！”
“敬哥你是不是嫉妒我啊？放心放心，我來得少，其他時候大伯還是最喜歡你的！”賈赦擠眉弄眼，再怪的表情在他那張臉上也不顯難看，隻是看著更加欠揍。
賈敬伸手將賈赦撥開，“你能稍微要點臉嗎？”
背著雙手歪著頭，賈赦故作可愛，“我說的是實話啊，哪有不要臉？”
“嗬嗬。”
“敬哥你說不過我就用笑聲嘲諷嗎？”
“夠了！吃飯！”賈敬一手將賈赦按在椅子上，另一手把一個裝得滿滿的飯碗放到賈赦麵前。
好嘛！賈赦委委屈屈地端起飯碗，右手的筷子蠢蠢欲動。
賈代化父子各自落座，隨著賈代化的一聲“吃吧。”
三個人的飯桌變成了戰場，真·戰場，那筷子舞得呼呼的，都能看見殘影。最後，此戰以賈赦夾走最後一根肉絲，留下一桌隻剩菜葉的碗盤告終。
三人毫無形象地靠在椅背上，連傾斜的角度都差不多，又同樣伸出一隻手來揉肚子，這場景，說是父子三人也絕不會有任何人懷疑。
“啊，還是跟大伯敬哥你們一起吃飯舒服！”賈赦忍不住感歎，沒有禮儀不講規矩，隻是一家人熱熱鬨鬨地一起吃飯。
“我可不喜歡跟你一起，”賈敬唱反調，“明明飯菜都備得足足的，你偏要搶，你看都又吃撐了！‘飲食有節’，你就從來不懂‘節’！”
“你不喜歡跟我們一起，為什麼不去陪嫂子？”賈赦才不相信賈敬的話。
不像榮國府在史夫人夫婦的管束下，時時處處恪守禮儀規矩。寧國府這邊，當家人賈代化自幼混跡軍營，私底下很是不拘小節，帶著寧國府的風氣也是大麵規矩混過去，日常就是怎麼隨意怎麼來。
直到賈敬娶了書香門第的胡氏，寧國府的規矩才算是規整起來。隻不過，賈敬的日子就沒那麼好過了。隻能時不時的偷偷找機會放鬆放鬆，而胡氏也隻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被賈赦說到點子上，賈敬果斷閉嘴。
“今兒真的吃多了，我們出去散散步。”賈代化肚子受不住，招呼兩個小的出門。
一行三人往花園子去，直接選了臨水的路，慢悠悠地走著。春風襲來，青翠的柳枝向著人招手，和人黏糊一番，便又毫不留情地走了。
揮開一條又一條擾人的柳枝，賈赦忍不住撇嘴，“院子裡的路這麼多，為什麼偏要走這條？”
“這條路去凝曦軒最遠啊。”賈赦不高興，賈敬就高興了，“誰讓你害我們吃這麼多，所以要多走走才行。”
“行吧，誰讓你年紀大呢，我讓著你。”賈赦腳步一錯，躲到賈敬後麵，讓他為自己開路。
“說誰年紀大呢？本大爺風華正茂！”賈敬往旁邊躲開，才不給賈赦便利。
“小氣！”賈赦也不去追賈敬，跑到了賈代化身後，賈代化配合地護著他，賈赦總算不用被柳枝打臉了。
賈敬沒去管他們，被賈赦這一鬨，竟然在熟悉的風景裡生了些許靈感。他去年春闈落了榜，正準備下一科再考。若能得些好詞好句用在春闈上，他到時定好生謝過這位堂弟。
賈代化見賈敬這樣，就知道他又在思考作文章了，忙不迭地示意賈赦放輕動作。他們賈家幾輩子的泥腿子，若賈敬真能考中進士，那真是祖墳冒青煙了。
至於說賈家早得了爵位成了勳貴，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榮國府確實因戰獲封，實至名歸。而他們寧國府，不過是因著太.祖有鑒於前朝後期勳貴尾大不掉，又恰好他老子救駕快死了，封個爵位來做襲爵的樣版罷了。
畢竟以身救駕又馬上就要死了，能說他不值得一個國公爵位嗎？國公死了後人都隻襲了一等將軍，其他爵位難不成還想要世襲罔替？
爵位保不了子孫後代，隻有自己上進才是正理，自從賈代化襲了一等將軍之後，榮寧二府都暗自警醒，定下了由武轉文的默契。一則軍功全是拿命掙來的，能有更安全的道路，誰舍得子孫拿命去拚。再則武將之家多不長久，讀書科舉方才是家族長存之道。
令賈代化慶幸的是賈敬在讀書上有些天分，二十歲就中了秀才，之後考了兩次中了舉人，去年春闈雖然也落榜了，但他不過三十五，未來仍然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