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認了林鬆仁的來意, 皇帝的臉色跟冬日裡落了太陽的天一樣,陰沉沉的。眾人不用猜測,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心裡十分的不痛快。
林鬆仁隻做不覺,他一臉為皇帝分憂之色繼續開口道:“皇上是知曉錦文的,他性子直爽向來藏不住事兒的。在皇宮裡聽聞這個消息, 回去便告知了微臣。微臣之女既然有幸能與二皇子有緣,那是微臣一家的無上榮幸。微臣自知小女家世教養一般,配不上二皇子,但願為皇上分憂, 還望皇上成全微臣的一片赤誠之心。”
林鬆仁這一番話即表明了自己為什麼會知道林文秀和二皇子命格相合,又把林家的地位貶低到了塵埃裡, 無形中把眾人所知那個傻裡傻氣的二皇子捧得高高的。仿佛他是一個在正常不過的皇子, 是真正的皇親貴勳,而林家是真的高攀了他。
皇帝的臉色這才和緩兩分,皇帝看了林錦文一眼, 一臉無奈的搖頭歎氣道:“你呀, 說好聽點就是性子直,說難聽點就是沒心眼。朕還沒有決定的事你就這麼說出去了,也不怕朕怪罪於你?”
皇帝這語氣不像是生氣, 但林錦文還是一臉大驚無措,他忙請罪道:“皇上, 我……卑職也不是故意的,卑職隻是想著這件事和家裡有關,就一時嘴快說出去了。”
皇帝抬了抬手道:“罷了, 朕知道你性情也沒想著怪罪你,起來吧。林卿,朕知你的忠心,也起來吧。”林鬆仁起身時萬分感激一臉願為皇帝肝腦塗地的模樣。
林錦文看著他這模樣心裡難受的直抽筋,果然這當官的都是戲精,他是,林鬆仁也是。
皇帝心情好了,臉色也就跟著好看了許多,他甚至還給林鬆仁賜座。林鬆仁謝過又謝,這才感激涕零的坐下。
皇帝看著林鬆仁滿臉愁苦的說道:“齊妃最近一直在和朕鬨騰,朕心裡一直有些猶豫不決。林卿對朕一片赤誠,朕心中都明白。今日朕給林卿說句掏心窩的話,周安雖是皇子但畢竟有疾在身,這也是朕為他親事為難愁悶的原因。”
林鬆仁忙起身一臉誠懇的說道:“二皇子乃是一片稚純之心,堪比王考。”王考是大周一個有名的孝子,雖愚笨但十分愛讀書。他家裡有錢,考秀才那年母親病重,他把家中的綾羅綢緞都燒給母親烤火了,隻說若是母親有事,要這些貴重東西又有什麼用?
這事被當時縣令聽說了,親自勉勵王考,還上書表彰他,王考也成了心純人善的孝子。
皇帝聽了這話臉色又好看了三分,他笑眯眯的說道:“愛卿坐下,不必拘於禮數。”林鬆仁叩謝之後,才再次坐下,屁股隻坐了半邊椅子,身子端的筆直,萬分恭敬的模樣。
林錦文看著他們兩個這一番你來我往,隻覺得牙疼。他以為自己說話已經很有藝術性了,沒想到這古人拍馬屁都拍的這麼高雅。這也從側麵說明了,隻要身份地位夠有力,就算是個癡傻之人也能被人吹出花來。最關鍵的是彆人也愛聽這花,你看著皇帝對林鬆仁的稱呼不就從冷冰冰的林卿變成了愛卿嗎。
皇帝道:“愛卿之心,朕已了解,算是解決了朕心中一大難題。”林鬆仁滿嘴不敢不敢。
皇帝又和林鬆仁說了幾句君臣之間的貼心話,然後便讓人退下了。他雖然沒有明確表明賜婚,但看那模樣這件事是成了的。
林鬆仁告退後,皇帝看著站成雕像的林錦文道:“錦文覺得這親事如何?”
林錦文眨了眨眼道:“皇上,這自古以來兒女的親事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嗎?如何,也該是皇上您和宮裡的齊妃娘娘說的算。”
皇帝看著他搖了搖頭道:“算了,你這木魚疙瘩腦袋想不通也是應該的。”林錦文一臉不明白,一副又不是我和二皇子成親,我怎麼會受委屈的模樣。
中午皇帝是在齊妃那裡用的午膳,林錦文跟在皇帝身邊一上午了,皇帝讓他休息去了。這休息自然不是回家,他在禦林軍休息處有自己的休息房間,離蕭如歸很近。
林錦文去時,蕭如歸穿著一身便裝,正在那裡手持□□的練武。那力道如何林錦文不知道,隻覺得蕭如歸那□□耍的威風凜凜,十分好看,一板一眼的很有中武林高手的風範。如果不是場合不對,林錦文直想給他鼓鼓掌,說聲好。
蕭如歸一直是背對著林錦文耍槍的,最後他收槍時畫地一圈,冷不丁看到背後有個人站在那裡,心中一緊,第一反應是舉起□□朝人刺過去。
槍頭在林錦文的脖頸處堪堪停住,林錦文麵無表情看似嚇呆了,蕭如歸神色複雜又氣又急的,他扔下□□,他匆忙走到林錦文跟前繃著聲音道:“你沒事吧?”
林錦文眨了眨眼,聲音恍惚空洞道:“沒事。”
蕭如歸那漂亮的鳳目微動,上下打量了林錦文一番,發現他的確沒什麼大礙,臉上的表情這才放鬆了幾分道:“林侍衛這時不應該是跟在皇上身邊嗎?今日怎麼有空回來?”
林錦文揚眉慢吞吞道:“蕭統領,你這話聽起來怎麼這麼酸?卑職大刀都拿不起一個,真遇到什麼刺客的,皇上身邊跟著我有什麼用,還是得跟著蕭統領你這樣的人物才行。”
蕭如歸本來也就是隨口一問,聽了林錦文這回答,他眼皮抽了下皮笑肉不笑道:“林侍衛這皇宮的巡衛都是我一手安排的,雖說不上如鐵桶一般,但也算是戒備森嚴,如果真有刺客,那皇上第一個要我的腦袋。”
林錦文瞅了瞅蕭如歸點頭同意道:“那倒也是。”
蕭如歸的眼皮又抽了一下,他默默吸了口氣道:“林侍衛好好休息吧,我還有事就先離開了。”
林錦文道:“蕭統領請。”
等蕭如歸回自己房間去換衣服時,林錦文也回自己的住處去了。不得不說皇帝對林錦文就是偏愛,彆的禦林軍都是幾個人住在一間房子,唯獨他例外。身為一個侍衛,單獨居住不說,房內布置的還十分奢華舒適。
林錦文躺在柔軟的床上,心裡在想著蕭如歸。他覺得蕭如歸挺有意思的,蕭如歸剛才那身打扮哪裡是有事的模樣。如果不是自己刻意沒有搭理他的套近乎,蕭如歸怕是根本不會離開。
蕭如歸不但有意思而且挺矛盾的,明明不想和自己多接觸,但又因為皇帝的態度各種流言不得不和自己保持好關係,他看著也挺無奈的。
不過這世上的人各有各的活法,蕭如歸如此,他也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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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錦文休息了一下午,他就躺在床上當鹹魚。他倒是想睡一覺,但在皇宮這個陌生的地方,床上就算布置的再怎麼柔軟,他也根本睡不著,這裡又沒什麼讓人消遣的東西,他就這麼睜著眼看著房梁,腦袋裡在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
皇帝派人傳他時,林錦文已經想到了要給自己出生後的孩子取什麼名字了。
林錦文跟著傳旨的小太監朝皇帝所住的乾坤殿走去,他看著這小太監有些陌生,便道:“你叫什麼名字?我以前怎麼沒見過你?”
那小太監十六七歲模樣,長得圓圓潤潤的,他眼睛很好看,一笑就彎了起來,他道:“林侍衛眼銳,奴才名元宵,是今天剛剛被王公公提拔上來伺候皇上的。”
林錦文聽了這話哦了聲,漫不經心的說道:“皇上身邊最近換了不少人吧,宮女太監我都沒幾個認識得了。”
元宵笑意不減道:“能伺候皇上是奴才們的榮幸。”其他的卻是半句話都沒說。
林錦文嗯了聲點頭道:“這話倒不假,我也是伺候皇上的。”
元宵樂了,他眼睛又大又好看,笑起來半眯著,很是討喜,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道:“林侍衛這話說的可要折煞奴才了,奴才哪能跟你比。”
林錦文攤了攤手道:“有什麼不能比的,你呆在皇上身邊的日子比我久,好好伺候他,總有出頭風光的那天。”
“得來。”元宵道:“奴才在這裡就多謝林侍衛吉言了。”
元宵把人帶到乾坤門前便不動了,殿門口的王儘安上前領著林錦文入殿內。
進去後,皇帝指了指禦案前紅綢蓋著的兩個托盤道:“這是給你的。”
王儘安悄悄推了林錦文一把道:“林侍衛,這是皇上賞賜的,你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