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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溫老太爺慢聲細語的安撫之下, 周瑞終於沉下了那顆惶恐不安的心。他認真思考了下溫老太爺的話, 越想越覺得溫老太爺說的很有道理。

皇帝有意傳位給他, 此時正在鍛煉他考察他。想到這個事實,周瑞心裡便激蕩不已, 對他來說再也沒有比這更令人興奮的事情了。

想通之後,周瑞望著溫老太爺拱了拱手,神色鄭重道:“多謝溫相提點。”他本來還想說一些例如等我心想事成之日,定會好好感謝溫相,或者以後絕對不會忘記溫相之類的話。

好在溫老太爺臉色夠沉靜, 眼神也夠鋒利, 周瑞也沒有高興到糊塗的地步, 還記得自己現在在什麼地方。這種時候有些話彼此心裡明白就好,不用多說什麼的。

溫老太爺看周瑞終於鎮定下來了,他算是鬆了口氣。隻是一想到周瑞在皇帝那裡捅出來的那個簍子,溫老太爺剛鬆下來的那口氣又憋到喉嚨裡了。

他望著一臉喜意的周瑞心略塞,不過到底體諒周瑞盼望了二三十年終於盼到了一點希望苗頭的心情, 打擊的話他也不好多說,便道:“大皇子既然已經明白皇上的用心, 那當竭儘全力做好自己的事才能讓皇上感到欣慰。”

周瑞勉強收起臉上的得意道:“溫相說的是,我這就去處理朝事,定當讓父皇刮目相看。”

溫老太爺點了點頭,等周瑞離開後,溫老太爺的臉色沉了下來,他對周瑞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以前周瑞還是相當穩重的, 隻是最近這他越發的沉不下性子了,有些事做的實在是蠢的讓人頭疼。

但人是他們溫家選的,再蠢再笨他們溫家都得受著,在這條路上他們隻能攜手共進,不能有所退縮。

溫老太爺心裡琢磨著眼下的事,特意抽了個空找到了林鬆仁和溫時靖,把林錦文在皇帝麵前說的話,還有周瑞當時的反應說了下。

林鬆仁聽罷這話,喉嚨裡頓時跟吃了個蒼蠅似的,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他臉色來回變幻了許久後勉強平靜下來,他對著溫老太爺勉強道:“下官教子無方,還望相爺不要怪罪。”

溫老太爺看著他這番神色,心情莫名的好了那麼一分。說來這直接受害者還是眼前這位,如果不是周瑞沉不住氣露餡了,他們還不一定會被牽連到呢。有林錦文這樣的兒子,林鬆仁頭疼的次數怕是不比他們少。

溫老太爺捋著胡子點了點頭道:“事已至此,還是要儘快去皇上那裡請罪才是最重要的。”

溫時靖道:“父親的意思承認此事?”

溫老太爺道:“自然要承認,而且態度一定要萬分誠懇。但話要怎麼說,你們心裡要琢磨清楚,務必使此事有回旋餘地。”

溫時靖想了下,眼前似乎也隻有這條出路了,他道:“孩兒立刻去麵見皇上。”溫老太爺是溫家的顏麵,是大皇子的後盾,去給皇帝承認錯誤這種事自然是不能由他出麵的。溫老太爺在這件事中在皇帝眼裡隻能是個不知情的人,所以現在隻能溫時靖出麵抗下罪責。

林鬆仁也忙道:“下官同溫侍郎一同前去請罪。”

溫老太爺看著林鬆仁搖頭道:“清言啊,老夫知道你疼愛長子,但他到底是男子,不能太嬌慣著了,這麼些年來你也太由著他的性子來了。你看現在這事弄的,不好辦了。隻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錦文現在受寵於皇上跟前,你想出手教育怕是都沒辦法了。”

清言,乃是林鬆仁的字。溫老太爺此時這麼喊他,帶了一分親近,後麵那些話卻是實打實的試探了。溫老太爺在試探林鬆仁,林錦文到底是不是皇帝的孩子。

林鬆仁神色勉強道:“相爺說的是,下官謹記,日後定會好好教育錦文為人處世的。”他這話的意思是,林錦文是他兒子,就算是有皇帝的寵信,他身為父親還是可以出麵教育的。

溫老太爺嗯了聲道:“時間不早了,你們快去吧。”

溫時靖和林鬆仁這才離開。

一路上兩人心裡沉甸甸的,等到了乾清殿更是吃了個閉門羹。王儘安擋在大殿門前笑眯眯的告訴他們,說皇上身體不適,已經睡下了。

後麵卻是什麼話都沒了,也不說讓兩人離開也不說讓兩人等著。

溫時靖和林鬆仁在朝堂上也有這麼多年了,自然清楚皇帝這是因為心裡不痛快,不想見他們。兩人便掀衣跪在了乾清殿門口,嘴上說有要緊之事,在這裡等皇帝醒來。

王儘安臉上的笑不變,他道:“兩位大人若是願意等著,那請便。等皇上醒來,老奴第一時間通知皇上。”

溫時靖和林鬆仁受了王儘安的奚落,麵上還得說,多謝王公公之類的話。林鬆仁什麼心情溫時靖不想知道,他隻知道自己自打站在這朝堂上就沒受過這樣的待遇,心裡實在是憋悶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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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錦文奉命回乾清殿時,林鬆仁和溫時靖還在那裡跪著,算算時間也有半個多時辰了。

林錦文看到林鬆仁時,臉色一驚,他快步走上前道:“父親,你……”

“閉嘴。”林鬆仁蒼白著臉,咬牙切齒低聲嗬斥道:“皇上麵前隻有臣子沒有父子,你既有事快去稟告吧。”

林錦文茫然的看了看林鬆仁又看了看溫時靖,忙朝大殿走去。

溫時靖隻覺得自己的膝蓋麻的沒感覺了,剛才半個多時辰內,來來往往的宮人無數。他們就跪在這裡任由彆人驚詫的打量著,實在是丟臉的很,他現在是一句話都懶得說了。

林錦文走入大殿時,皇帝正在慢悠悠的喝茶,他正準備說什麼,王儘安朝他搖了搖頭。林錦文一臉急迫,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隻好站在那裡眼巴巴的看著皇帝把茶一點一點的喝完。

等皇帝終於放下茶杯抬眼看向他道:“錦文什麼時候來的?”

若是常人當然會順著皇帝的話說剛到之類的話,林錦文向來不同其他人,便巴巴道:“回皇上,卑職來了好大一會兒了。”

皇帝的手頓了頓,還不等他開口說些什麼,林錦文又開口了,他道:“皇上,我爹……不,是林尚書和溫侍郎現正在外麵跪著呢,他們是犯了什麼事嗎?”

皇帝一臉不解,王儘安忙上前請罪道:“皇上,是奴才的錯。林尚書和溫侍郎有事求見,奴才看皇上睡得正好便沒有打擾,剛才皇上醒來後更是忘了,想來是跪了好一會兒了。林侍衛莫著急,奴才一會兒就去給林尚書和溫侍郎賠罪。”

皇帝怒的踢了王儘安一腳又罵道:“你這糊塗的老東西,還不快把人給請進來。”王儘安應了聲,腿腳麻利的朝殿外奔去了。

皇帝看向林錦文歎息道:“他們沒犯什麼事,朕本以為大皇子監國,朕難得有清靜的時候便睡下了,沒想到這林尚書和溫侍郎會來求見。你也真是的,看到了怎麼不早說。”

林錦文實話實說道:“皇上正在喝茶,王公公不讓卑職打擾您。”

皇帝和林錦文這對話穩穩的落在了林鬆仁、溫時靖和王儘安的耳中,三人心底因這話各自複雜的緊。王儘安站在皇帝跟前,林鬆仁和溫時靖跪在地上。

兩人的腿都麻了,現在正密密麻麻針紮般的疼。剛才起身的時候差點站不起來,還是被王儘安扶了一把才勉強站好能走路。

皇帝望著林鬆仁和溫時靖淡淡道:“大皇子監國,兩位愛卿有什麼事直接和他商議便是,朕難得清閒幾日。”

林鬆仁和溫時靖明知道皇帝這是故意的,他們也隻得裝作不知道。在皇帝話音落下後,兩人開始請罪。溫時靖紅著眼圈說顧輕臨前些日子在溫家說是從林錦文口中得知皇帝有意立太子,顧輕臨乃是內宅之人,不知這話輕重隨口提起的。他得知後便命其不要再多嘴。

但溫家人多口雜,這事不知怎麼的被大皇子得知了。溫時靖又說大皇子對皇帝忠心耿耿,心裡絕對沒有半點不敬,得知此事後日夜惶恐不安。今日此事被林錦文說破,大皇子心裡受驚,又因自己剛剛監國之故,生怕皇帝對他心有嫌隙。

說道這裡,溫時靖又隱晦的提起了大皇子根本無意太子之位,要不然被皇帝下命監國時便會有所行動等等。最後溫時靖表明,溫家內有奸人,故意挑唆是非,他回去之後定要嚴格查明。

林鬆仁緊接著痛哭流涕的表示,自己並不知道此事,得了溫侍郎提醒才知道林錦文和顧輕臨差點闖下大禍。他對皇帝忠心一片青天可鑒,自知是自己對林錦文管教不嚴的錯,隻是想要林錦文日後不要把從宮裡聽到的事胡亂開口,絕對沒有窺視帝意的意思。

皇帝聽著兩人的話,神色不喜不悲讓人看不出半分情緒。林錦文則等林鬆仁說完後,忍不住小聲嘀咕道:“怎麼聽著這話就是我的錯呢?我年幼不知事,說錯了話你們不聽不相信就是了。就像皇上直接提醒我有些話不能說更好,這麼饒了個大圈子也不嫌累得慌。”

林鬆仁和溫時靖悲傷的情緒醞釀的剛剛好,乍然聽到林錦文這話,他們頓時有點表演不下去了。如果不是場合不對,溫時靖真想拽著林鬆仁的領子問,他到底教出了個什麼玩意。

皇帝看著林鬆仁和溫時靖的臉那麼笑了下道:“這事錯不在錦文,這話是朕說出去的,錦文理解錯了說出去時定然沒有多想,就怕聽到的人心眼多,想的也多。朕倒要看看,誰敢趁著機會逼迫朕立太子。”

林鬆仁和溫時靖自然說他們不敢的。

皇帝不輕不淡的繼續道:“溫時靖既然說溫家有喜歡挑撥是非之人弄得家宅不寧的,那就在家好好整治好內宅再來上朝,彆總聽風是雨的弄出一些荒誕不已的事惹人笑話。柳卿……柳卿倒也沒犯什麼錯,隻是看著心不靜,做事說話都慌慌張張的一點也不像是朝廷重臣。回去多抄寫靜心的文章,彆什麼事都怪罪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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