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不是趙拓,他不會隨便認個屍體就覺得是我,即便我被燒成了焦炭,他也不會忘記自己親手替我做的那隻黑爠鐲子,所以拓跋樓想用我的死去動搖周景心神的計策根本就不可能成功,這點我對周景還是有信心的。
當初趙拓逼宮,我也大概能猜到他不會一下就篡位登基,為放混亂和讓自己出師有名,他會首先打著“清君側、誅反賊”的旗號將周景駁斥成逆賊一黨,而後借著正義之師的名頭才可以正大光明的發兵剿滅。
周景最大的危險還不是來自於都城的趙拓,而是他謀反的罪名一旦坐實,本就對他虎視眈眈伺機而動的其他諸侯國立馬就有了發兵的借口。誰都知道衛國一旦沒有了文昌侯基本就垮了,那些精明的諸侯各王一定會趁著這個機會,打著助衛國清繳逆賊的由頭發兵,非常樂意配合趙拓置周景於死地。
我不能讓周景陷入那樣的困境之中,所以在收到消息的那一晚,沒有按照周景的安排跟青霜離開都城,而是選擇入宮。不管用什麼法子,我也要將小衛王送到周景的身邊,反賊的罪名,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落到周景的頭上。
不過我沒有想到王婉居然會選擇站在周景這一邊,不過細想下來又不是那麼難理解,也許她一直是愛他的吧。因為王婉的原因,所有的解釋都變得不那麼牽強,趙拓無疑被逼到一個退無可退的死角,整個局勢的主動權又到了周景手中。
我與趙龍一直保持著聯係,此刻雖被拓跋樓挾持著前行,但一路都留下了穆家專有的記號,隻要趙龍足夠信息,費些時間,我想他一定能找得到我,這一切我都想自己解決,不想再令周景分神。當初趙龍帶著王婉和奕澈去雲州的同時,也給周景帶去了我的親筆信,我要他務必相信趙龍帶領下的穆家親信,不必對我的安危太過掛牽,一定要先穩住壓境的楚國大軍,而後對付趙拓,萬萬小心謹慎,我已安排好一切,自有辦法脫險。
最後那句自有辦法是安慰他的,但我天生樂觀,總覺得自己暫時還死不了,最重要的是,隻要周景沒事,我就會沒事,他那邊處理好了,我這邊等兩天問題不大。
可他還是在這個時候來了。
周景能這麼快追上我們,想必根本不是發現了我留下的線索,而是被拓跋樓有意引到這裡。他這麼聰明的人,怎麼可能不知是計,卻還是一個勁兒的闖了上來。
我揪著羽箭,覺得十分懊惱,想著下一步該如何打算。
拓跋樓已經在一邊跟手下吩咐部署了,我乾脆將羽箭丟在地上,走到身他邊道:“你還真以為像文昌侯那樣的人會為了一個女人不顧一切?”
拓跋樓根本不想繼續跟我對話,直接將我捆好,然後拿了個布條乾脆將我的嘴巴也勒住了,他在我身後查了查繩子的鬆緊,對我說:“我們在這兒猜來猜去的有什麼意思,文昌侯是不是那樣的人,馬上不就知道了麼?”
我鼻子裡哼出兩聲,他倒是又會意了:“我想乾什麼你馬上也會知道的。”他說著將我往肩膀上一扛,周圍黑影也紛紛跟著行動起來,看來拓跋樓早就有所計劃。
虎躍峽地勢險要,更有一處地形十分獨特,兩邊高聳著斷壁山崖,如兩塊巨大的岩石直直插在泥土之中,中間隻留下一條窄窄的通道,前後貫通,再無旁路,此地乃居家旅行,埋伏坑人之必備。
拓跋樓扛著我爬到了右邊的斷壁山崖上,居高臨下,拉過我的腦袋,指向不遠處,跟我說:“看看吧,他來了。”
一群著了甲胄的將士飛馳而來,其中一人於一匹電鬃之上,一身銀甲白盔飛馳而來,撕裂了濃墨般的黑暗空間,天上繁星影綽,卻不及他一分耀眼,雖看不清樣貌,但那模糊的熟悉身影,如青鬆白玉,已足以讓我的眼淚幾欲奪眶。
他們周圍的林子裡黑影攢動,全是趙拓設下的埋伏,此刻這些哈克族人陡然而出,妄圖將周景的人馬攔住,亦或減緩速度,隻見周景挽弓搭箭,馬速絲毫不減,數箭連連齊發,林子裡不斷有黑影落在地上。埋伏的哈克族將士連阻攔的機會都不曾有,便紛紛斃命在周景的羽箭之下,一隊人馬眨眼間便到了峽穀這邊。
我被拓跋樓拉著,聽他道:“注意,馬上就有好戲看了。”他話音剛落,幾聲巨響從峽穀傳來,在前麵替周景開路的人馬被炸成得血肉模糊,周景他們霍然在峽穀處收了韁繩,隻聞一陣陣馬匹嘶鳴,一隊人馬於峽穀口處徘徊不前。
此刻我終於能看清楚周景的模樣,一如既往清雅俊美的麵容掩在一身銀白色的甲胄中,多了幾分肅殺冷毅,此刻他昂然立在馬背之上,似是觀察周圍情況,倒像是一座冰雕岩刻的風景。
拓跋樓喊了他一聲,同時將我推了出去。
周景微微仰頭,一雙墨黑的眸子抖然如落滿了繁星一般閃出點點亮光,我也定定望向他,連眨眼的功夫都不舍得,好像挪開一下視線,他就會從眼前消失不見似的。
“文昌侯與夫人伉儷情深,真是讓人動容。”拓跋樓衝周景笑言。
周景拉住馬韁,冷眼望向他,問得十分直接:“你要什麼?”
拓跋樓豪放的笑過一陣,道:“如此看來,無論本王要什麼,文昌侯都能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