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聲更清晰了。
齊聿禮話語裡的輕慢也更清晰:“所以,我隻是說了個事實,他就和您告狀?他二十七歲了,不是七歲,一不如意就回家找家長。更何況,您又不是他的父親,他找您訴苦是幾個意思?”
“兄弟之間,何必說這些傷人的話呢?”
“他可沒把我當兄弟。”
兩廂沉默。
電流聲作響。
“發生什麼事了?”
齊聿禮莫名好笑:“他沒頭沒尾地和您告狀?前因後果都沒告訴您,您就打個越洋電話來問責我是嗎?”
齊白瑜分明是老子,但他作為老子,怕自己的兒子。
他立馬撇清關係:“率先聲明,我不是來問責你的,我就沒怎麼管過你,不算個合格的父親,你呢,也不算個合格的兒子,所以我們之間的關係,很對等。我沒有資格問責你,但是雲川電話都打到我這兒來了,聿禮,你難道不需要給我一個解釋嗎?”
“他沒給你交代緣由嗎?”齊聿禮語調懶散,頗有閒心的,有一下沒一下地捏著南煙的耳垂。
“他說了,但我更想聽聽我兒子的說法。你畢竟是我兒子,倫理道德上,我站在你這一邊。”
“道德暫且放到一邊吧,齊雲川喜歡講道理,我也和您講講道理。”
齊白瑜來興致了。
他這兒子,從出生到現在,人生順風順水得可怕,遑論他的起點是旁人一輩子也觸碰不到的終點,就連在滿城豪門的南城,他都是被人仰望的存在。那種由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寡冷和輕慢,連他這個做父親的都有點兒怵得慌。
食物鏈頂端的人,不是規則的簇擁者和踐行者,而是規則的製定者。他不需要遵守規則。
換言之。
齊聿禮這人,不太講道理。
齊白瑜還是第一次聽到他說講道理,非常新奇:“你還會講道理的?你是不是生病了?”
“……”
“……”
南煙緊抿著唇,憋笑。
齊聿禮冷哼一聲。
齊白瑜捕捉到這聲冷哼中藏著的不耐煩,趕忙轉移話題:“……到底出了什麼事兒,你快說。”
“齊雲川為了南煙的婚事找爺爺了。”
“啊。”
齊白瑜先是平淡的應了聲,兩三秒後,語調升高,“他和南煙背著你在一起了?”
“背著我。”齊聿禮不鹹不淡地勾著唇,“爸,您這說法還挺有意思的。”
“那換一種說法?南煙和齊雲川談戀愛,沒告訴你。”齊白瑜突然悵然地歎了口氣,感同身受道,“就和你談戀愛不告訴我一樣,做爸爸的心情很複雜,明明是我的兒子,我含辛茹苦的把你養大,你卻什麼事都不和我分享。爸爸很難過。”
齊聿禮:“首先,你沒有養我。”
齊白瑜:“……”
雖然齊聿禮在堂兄弟間排老三,但齊白瑜卻是齊家長子。
這也是為什麼,齊老爺子會定齊聿禮為齊家繼承人。
齊白瑜和齊聿禮的母親沈望月,對於生養小孩一事,隻做到了“生”,沒做到“養”。齊白瑜給齊聿禮的卡裡有著數不清的金額數字,可齊聿禮從沒用過。他擁有的太多了,父母給的那部分,都顯得微不足道。
“其次,我和南煙的關係,和,你和我的關係能一樣嗎?我是您的兒子,她又不是我的女兒。”
“你不是把她當女兒養嗎?”
“是嗎?”齊聿禮冷了下來。
齊白瑜糾正:“小五歲,不能是女兒,你把她當妹妹養。”
齊聿禮嘴角掀起輕蔑弧度。
他的指尖,一寸一寸撩過南煙的下頜,每一次遊移,都像是磨損著她的意誌,她心緊繃起,生怕手機那頭的齊白瑜越說越錯,導致齊聿禮心情不好。
齊聿禮心情不好,苦的還是南煙。
她不知道要哄多久才能哄好,他一點都不好哄。
“你養了她這麼久,她看上去也不像是白眼狼,會乾出這種在你眼皮子底下和彆人談戀愛的事兒。該不會,是齊雲川單相思南煙吧?”
南煙鬆了口氣。
還好,猜的很有邏輯。
“與其說是單相思,不如說是想通過和南煙結婚,來鞏固自己在齊家的地位罷了。”他不無譏諷地說,“單相思的對象不是南煙,是南煙帶給他的利益。”
南煙結婚,齊老爺子給南煙的,既是嫁妝,又算得上是聘禮。
——齊氏集團百分之十的股份。
要知道,齊家子孫十個,平分下來都沒有這麼多。
南煙靠在他胸口,因此,他看不到南煙聽到這話時,瞳孔地震般地抖了抖。
不是因為她能從齊老爺子那裡得到的如此多的錢,而是因為,她和齊雲川一樣,想要的,是利益。
齊雲川想和南煙結婚,以此獲利,鞏固自己在齊家的地位。
而南煙一心想和齊聿禮結婚,鞏固自己在南城的地位。
嚴格意義上講,他們兩個是一類人。
齊聿禮今天有多瞧不起齊雲川,恐怕等到知曉真相的那天,他對南煙的輕蔑,會更甚。
驀然間。
南煙胸口滯悶。
有些喘不過氣來了。
耳邊,他倆的對話還在進行中。
齊白瑜說:“這個圈子裡,聯姻是常態,婚姻有時候,並不需要愛情,但需要彼此的意見統一。雲川這事兒做的未免太魯莽潦草了,他想和南煙結婚,那就得去找南煙,詢問南煙的意見。而不是找老爺子……找老爺子說結婚的事兒乾什麼,他又不是要和老爺子結婚。”
齊聿禮沒情緒地扯了扯嘴角。
“不過你就因為這點兒事和他起了爭執?”齊白瑜不太理解,自己的兒子向來做事沉穩,一直以來,他都看不太上這些堂兄弟,懶得和這些堂兄弟說話,今天卻為了這麼一件事兒和堂兄弟撕破臉,簡直難以置信。
“該不會……”齊白瑜腦海裡浮現出一個更難以置信的念頭來,“你想和南煙……”
“嗯。”
“我什麼都沒說,你嗯什麼?”
齊聿禮低垂的眼,自上而下地掃視著南煙的臉。
她頭枕著他的胸口,所以,他看不真切她的神情變化,隻能看到她因為緊張而顫動的眼睫,搖搖欲墜的,脆弱的令他心疼。
比起心疼,他其實更容易為她心軟。
冷漠如齊聿禮,都忍不住割掉一小塊心尖肉,捧到她麵前。
他眼神暗了幾分,喉結滾動著,漫不經心地笑了下:“爸,我沒有那麼大方,會替彆人養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