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鉤(1 / 2)

風越來越大了,狂風夾雜著雨點打在麵包車的前車窗上,雨點越是密集,雨刷搖得越快,看得人心裡煩躁。

“這雨夠大的。”三哥一邊吸著煙,一邊說。

“是啊,我今天看天氣預報,說是有大暴雨呢。”鄰座坐著的花臂男吐了口氣,低頭望著腿上的地圖:“三哥,這次那兩個孩子往哪兒賣啊?”

“上次那個山溝不去了,窮得要死。”三哥敲了敲車窗,盯著雨點劃過的痕跡,道:“這次……往西走走……”

“你也覺得上次賣虧了?”花臂男眼神一閃,試探著道:“那個……葉臻……你真的隻打算拿三百萬?他爹那麼有錢……”

“能不能拿到還兩說。”三哥瞥他一眼,道:“我看他爹那副神氣,嗬,一準兒是報了警。我這次回去就把他小手指砍了,看他還拖不。”

“那要是……他報警了,警方查著咱們怎麼辦?”開車的人似乎有些沉不住氣:“難道真的撕票?”

“你傻?”三哥瞪了他一眼,“村頭不是有山?隨便找個山溝把人往裡一推,錄個把人推下去的錄像就行了,回頭要是人找過來他死了,也怨不著咱是不。”

“嗬嗬……”開車的人乾笑兩聲,收回了視線。

兩人正說著,三哥的電話突然響了,他瞥了一眼來電顯示,臉色從輕鬆轉為了凝重,接起電話的時候還刻意清清嗓子:“什麼事?”

“村裡出了點怪事,跑了個女人。”電話那頭是個女人,操著一口方言軟軟地和他講:“回來的時候你來老吳這一趟,有事和你交代。”

“跑了個女人?”三哥重複了一遍,臉上露出嘲諷的神情:“這有什麼奇怪的,剛拐來的人心不死,每個月不都有跑的?”

聽出他話裡嘲諷的意味,女人不高興了:“你說話可是越來越不中聽了。”嗔了一句以後,她的語氣驟然沉了下來,慢慢地拖著長音,沙啞又蒼老的聲音從電話那一端傳來:

“逃跑是不奇怪,奇怪的是她跑成了。”

“……你彆用這種裝神弄鬼的動靜和我說話。”三哥不適地晃了晃頭,惡聲惡氣地道:“我可不是村子裡那群牲口,你嚇不著我——你說什麼?人跑了?真跑了?跑哪去了?”

“等你回來再詳說,我覺著這事兒有古怪,這幾天村子裡是不是來了什麼人?——你這次走的時候見沒見著什麼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三哥重複了一句:“…這……都幾天了,我哪記得住。你彆自己嚇唬自己,你看你,成天叨叨那些教義糊弄人,把自己也糊弄進去了吧。”

“……”電話那頭靜了一會,似乎是終於被他這種漫不經心的態度觸怒了,女人怒道:“你敢對教義出言不遜,必有血光之災,我……”

“彆彆彆,好姐姐。”三哥一下放軟了語氣:“我錯了,錯了行吧,我現在下高速了,過會兒就到村口,雨下的大,開得慢,大概十……”

他說話的時候,車已經靠近了村頭,不知為什麼,就在車開過村口那棵大榕樹的時候,他的脖頸突然有一種被針紮的感覺,他不大舒服地抻抻脖子,左右張望了一下,心裡打了個突,嘴上說的話就全然轉了個彎:“好姐姐,您彆是真把我咒上了。我怎麼覺得背後涼颼颼的?”

“真咒上也活該。”電話那頭當他在說笑,啐了他一口:“到了村裡直接開車過來啊。”

三哥陰晴不定地看了看已經被掛斷的電話,抬起手摸了摸後頸。

冥冥中總覺得自己好像被什麼東西盯著似的,雖然眼睛捕捉不到是誰,後背卻一點一滴滲了汗,他莫名覺得嗓子發癢,咳嗽了一聲。

“三哥……”就在這時,司機扭過頭來問他:“你覺不覺得……好像有誰盯著咱們似的,特彆不舒服?”

“你倆也感覺到了?”後座的花臂男立刻挺起身子,道:“我剛才往大榕樹底下看,就感覺像被什麼東西定住了似的,該不是幸福會又在村頭祭祀了?”

“也有可能。”三哥搭了話,裝出已經放鬆了的樣子,對一旁的司機說:“一會到了地方,你彆下車,我和秀芹說幾句就走。”

“行。”司機點頭道:“我聽著口風,是村裡有人媳婦兒跑了?能乾出這事兒的,肯定都是剛剛買來的,該不會是三個月前咱們剛賣的那兩個吧。”

“跑就跑了,新媳婦兒個個都是腳上上了鎖的,跑不快。”三哥笑了一聲:“那幫神神叨叨的蠢貨膽子是越來越小了,就那狗屁不通的教文,真把他們自己鎖裡頭了。”

“三哥,你彆老這麼說話。”花臂男搖著手指勸阻他:“當心真犯了忌諱。”

“你怕啊,怕乾這檔子事作甚?”三哥斜了他一眼,嗤笑道:“要是舉頭三尺有神明,咱們今天就得被雷劈死,一個個的把自己當好筍呢?”

車裡莫名安靜了一會,話音剛落,天空突然炸響了一道悶雷。

三哥嚇了一跳,抬頭往車窗外看了看,車裡的氣氛更凝重了,花臂男悄聲道:“三、三哥,咱要不這次——這次那倆孩子還往山溝裡送吧,也、也算做好事了……西邊的花幫蛇頭太臟了,……比咱們還不乾人事兒。”

“這會兒你又不嫌錢少了。”三哥摸了摸自己的後頸,更煩躁了:“算了,不提這事兒,你給珍珍打個電話,讓她做點兒熱麵條。”

“唉。”司機應了一聲,道:“你先和秀芹姐說話吧,這打雷呢,不好打電話的。”

三哥翻了個白眼,冒雨跳下車去,竄進屋裡。

中途還有幾個跪坐在樹底下“祈禱”的村民,朝他投來嫌棄的目光。

……算了,在他們心裡,這院子裡的樹都是送子娘娘種的,這麼跑過去,是不是太不敬了?

他快速地撞進屋裡,在門口跺了跺腳。

“……你能不能有點出息。”女人罵道:“下雨呢,淋著雨就往屋裡竄?回頭你要是把門檻撞壞了彆怪我不客氣。”

“彆叨叨有的沒的,老子濕透了,煩得要死。”三哥不待她說完就打斷道:“到底怎了,跑丟個人神神秘秘地說什麼?”

——“他們果然有聯係。”聽著二人商議的宋沫揉了揉腦袋,神色前所未有地嚴肅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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