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1(1 / 2)

晚上的廣場舞活動最終還是沒能成行。

農家樂的老板殷勤地獻上自釀的果酒給客人嘗鮮,然而不小心和果汁倒混,要了果汁的江雪鶴太沒注意,兩杯下去之後已經有些昏昏沉沉。

雁歸秋沒駕照,也隻能讓沒喝酒的江旭宇開車送她們回去。

“真的不去嗎?”江旭宇對晚上的廣場舞活動仍然念念不忘,“那酒也沒喝多少,醒醒酒去河邊廣場轉一圈,運動運動還能消消食,有助於睡眠的。”

雁歸秋坐在後座上,江雪鶴閉著眼睛趴在她腿上,看起來不太舒服。

“下次吧。”雁歸秋有一搭沒一搭地拍拍江雪鶴的背,看她皺著眉的模樣有些心疼,一邊伸手將窗戶打開。

外麵夜間的涼風吹進來,江雪鶴神色舒緩了一些。

被忽視的江旭宇不知又嘟囔了幾句什麼,聽不太清楚,隻在紅綠燈路口停車的時候扭頭看了一眼,說:“本來以為這些年有些長進了,沒想到酒量還是這麼差。”

雁歸秋為不能說話的江雪鶴辯駁一句:“是果酒的後勁太大了。”

江旭宇撇了下嘴:“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

雁歸秋問:“什麼?”

江旭宇說:“天天在外吹噓我家孩子天下第一的熊孩子家長。”

雁歸秋:“……”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喝醉了這麼安靜。”江旭宇又說道,“以前參加什麼聚會活動飯局什麼的,喝到腦子空白也沒見她當場就倒下來的。”

說明雁歸秋在這兒還挺讓她放心的。

“不過以前她也不怎麼喝酒,她爸媽也不讓她喝。”江旭宇仗著江雪鶴爬不起來阻止他,便絮絮叨叨地繼續說下去,“她跟你說過她家裡的事沒有?”

雁歸秋搖了搖頭,說:“我沒問過。”

江旭宇便說:“其實她這些年也挺辛苦的。之前她出國的原因,你應該有聽說過吧?”

雁歸秋點了點頭,委婉地說:“聽過一些傳言。”

“正常來說肯定是不會讓的吧。”江旭宇從後視鏡裡看了眼雁歸秋,忽的想起這位也是主動讓賢的主,不由頓了頓,才繼續說下去,“但雪鶴也是念著舊情。”

雁歸秋聽江旭宇往下說江家的事。

江雪鶴明顯還醒著,微微動了動身子,但也沒有爬起來,更沒有開口製止。

有些事聽彆人說,比自己講述要更加容易一些。

江旭宇跟江雪鶴是隔了三代的堂兄妹關係,因為早些年江老爺子念舊情,帶著兄弟一起發家致富,因此一大家子之間關係相對比較密切,小時候逢年過節走動都要比旁人家更頻繁一些。

當然八卦消息也傳得更快一些。

比如江父與江夫人之間的愛情故事,曾經就轟轟烈烈地傳遍江家上下。

江父到能結婚的年紀,江家的公司還有些動蕩,根基不夠穩固,江老爺子原先給他物色了一位合作對象家的女兒,指望著通過聯姻拉自家公司一把。

但江父臨到見麵時卻反悔拒絕,說是有喜歡的人了。

便是後來的江夫人。

江夫人娘家沒有什麼勢力,甚至跟經商搭不上關係,父母分彆是中學和小學的老師,說起來是書香人家,也還算體麵。

江老爺子雖然有些不滿,但見兒子堅持,最後還是應了下來,拉下老臉去回絕了合作對象,險些為此鬨到反目成仇。

事情鬨了一陣,最後也算是過去,本以為兒子能好好將人帶回來,早些結婚生子,也不算什麼壞事。

誰知道後麵的波折接二連三地便鬨出來。

先是江夫人的年齡問題,彼時的江夫人還在上大學,回頭算算年紀,江父是她剛成年的時候便跟她看中了她,等到那邊聯姻的事鬨完,這邊江夫人距離法定的結婚年紀還有兩年。

江老爺子搞清楚情況之後,直接把兒子叫出來狠狠揍了一頓——江父比江夫人大了有整整八歲。

而且江夫人還是那個年代少有的女大學生。

江老爺子小時候家裡條件不好,念書念到一半就被迫輟學,半生都為此耿耿於懷。

在他眼底,兒子影響女大學生學習,簡直就是罪大惡極。

但兩人畢竟已經私定了終身,學校裡同學都知道江夫人有個未婚夫,老爺子最後也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說等江夫人畢業再叫他們結婚。

短短兩年時間,卻又叫外人看了許多熱鬨。

江夫人的前男友、暗戀者排著隊跳出來找麻煩,父母又被曝出不知因何欠下天價欠款,丟了工作之後還有債主來學校堵她的門,說用她的人抵消一部分欠款也可以。

江父期間跟江夫人因為各種誤會分分合合至少三次,最後一次複合還是因為江夫人在大四那年檢查出懷孕。

那時江父還不確信那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但看江夫人心力交瘁的模樣,江父最後還是決心放下所有的恩怨顧慮,再一次向江夫人求了婚,並明言不論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他都會視如己出。

江夫人被他的誠意感動,最後點頭答應下來。

打聽清楚情況的江老爺子卻暴跳如雷,怎麼也不允許兒子娶那個女人,甚至一度鬨到要斷絕關係的程度。

江父為了帶著懷孕的愛人好好生活下去,不得不選擇妥協,沒敢辦婚禮領證,但還是搬到了一起去住。

直到第一個孩子江雪陽降生,江夫人帶兒子去做了親子鑒定,確定了是江父的親生兒子。

她說那些年除了前男友和江父,她根本沒跟任何人在一起過——就算是前男友,實際上也是家裡訂的娃娃親,年紀小不懂事的時候才拉拉小手,後來飛黃騰達前男友家便單方麵斷了聯係。

江父又是愧疚又是感動,轉頭去再三懇求老爺子,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等到江夫人第二次懷孕的時候,江老爺子才終於鬆了口。

第二個孩子自然就是江雪鶴。

因為她的到來叫一家人冰釋前嫌,所以從老爺子到江父夫妻兩人都把她當做福星,小的時候江雪鶴是十分受寵的。

比起哥哥江雪陽,江雪鶴是更受所有人的歡迎的那個。

除了降生的契機恰到好處,江父因為她是女兒,又聽說跟妻子小時候長得很像,因此愛屋及烏,江夫人因為自此生活安定下來,加上老爺子偏愛這個小孫女,也格外疼愛她。

小時候去爺爺那裡拜年,江雪鶴收到的紅包總要比哥哥厚上一遝,被留下來陪爺爺奶奶吃飯留宿的通常也隻有江雪鶴一個。

說是萬千寵愛集於一身也不為過。

提起江雪鶴小時候的事,江旭宇光是回憶起一下,還是忍不住咋舌:“那會兒叫她公主都不是什麼誇張的叫法了,真是要天上的月亮都能給她摘下來。”

“不像我們這些普通人家的小孩,偷吃兩塊進口巧克力都要被家長抓起來抽一頓屁股。”江旭宇酸溜溜地說道,“哪像雪鶴,都是按箱隨便挑的。”

“你那叫兩塊嗎?”江雪鶴閉著眼睛插話,“偷吃了半盒送給大客戶的禮物,換誰都得揍你。”

“你還醒著啊。”江旭宇看她一眼,還是有點心虛,“我可沒說你壞話。”

江雪鶴“嗯”了一聲,有些懶懶地應道:“我聽著呢。”

這話說完之後她便沒了動靜。

雁歸秋輕輕按了按她的頭皮,低聲問她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江雪鶴閉著眼睛握著雁歸秋的手,捏了捏她的手心,沒有再說什麼。

雁歸秋抬頭問江旭宇:“那後來呢?”

江旭宇看了眼後視鏡,說道:“後來?後來就成了沒人愛的小孩啦。”

江雪鶴沒有製止他的胡說八道。

“後來誰也說不清,或許雪鶴自己知道?”江旭宇慢慢說道,“等我們注意到的時候,她父母就開始跟防賊一樣防著她了,可能是覺得女兒終究要嫁出去,肯定沒有兒子可靠吧。”

利益麵前,一切皆有可能。

“幾年前雪鶴出國那會兒,很多人都傳她是犯了錯,但其實是江雪陽決策失誤,雪鶴給他兜了底,但她爸才是真的狠,正好就借著那個機會——”江旭宇頓了頓,“老爺子肯定還是信雪鶴的,但感情這種東西怎麼說呢……不是加減乘除那麼乾脆利落的事情。”

曾經的好也是真的好,關係甚至比普通人家更為親密,年輕的江雪鶴以為家人會是自己最後的依靠,卻沒想到最先被捅的那一刀是從身後來的。

或許年長者閱曆豐富,能夠更加輕易地割舍掉給予的感情部分,但對那時的江雪鶴來說卻很難。

無論從“感情”還是從“恩情”的角度來看,那時候的江雪鶴隻能選擇退讓。

如果她曾經最在乎的家人一定要得到那些東西,她退讓一步也沒有關係。

對她來說,那些利益上的東西沒有了,她也能靠著自己的能力再慢慢掙回來,但恩與情重如山,不管是想挽回,還是想要還回去,那些外在的東西都不是不能舍棄的。

江旭宇覺得她的家人並不值得她那樣的退讓上心,但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的選擇。

如果換做是他麵臨同樣的情況,隻怕會崩潰得比江雪鶴更厲害——

本以為世界上唯一能夠信任依賴的人都不可信了,那還有什麼是值得相信的?

比整個世界直接崩塌也好不到哪裡去。

江雪鶴能夠這樣不動聲色地退出來,已經叫人覺得佩服了。

江旭宇說著頓住,江雪鶴沒再插話,他看了眼雁歸秋,想著自己是不是說太多了:“你大概不太能理解那種痛苦吧……不過你也很厲害。”

乾脆從一開始就舍棄所有的利益,從根源上便掐滅了那種事發生的可能性。

古往今來,兄弟鬩牆的事屢見不鮮。

也不知道雁歸秋是有先見之明,還是隻是單純地覺得那些事麻煩才放手。

但這份魄力也足夠叫人刮目相看了。

在調查雁歸秋的時候,比起她年紀輕輕時便驚豔過人的能力,還是最後毫不猶豫地放棄的舉動更叫他覺得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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