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雁歸秋動作一頓,下意識扭過頭。
後麵是空蕩蕩的小路,一個人影都看不見。
“怎麼了?”江雪鶴在旁邊問,“又有人想你了?”
雁歸秋搖了搖頭,摸了摸自己的後頸。
她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像是冥冥之中有什麼壓力陡然間消失,她覺得肩上一鬆,便下意識覺得是不是發生了什麼特彆的事。
然而一回頭,她什麼也沒有看到。
或許是錯覺吧。
雁歸秋並沒有太在意。
兩人剛在負責策劃訂婚宴的公司裡商量完一些細節上的小問題,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但她們都不怎麼餓,索性就沿著小區外麵的小公園逛一圈,然後再回去做飯。
江雪鶴拉住雁歸秋的手,一邊往回走,一邊繼續跟她說最近江家鬨出來的事。
之前江雪陽想要帶覃向曦參加妹妹的訂婚宴,還頗為得意地跟母親提前打了招呼。
但除了他以外的人,都對此表示了堅決地反對。
一則是有挑釁江雪鶴的嫌疑,知道覃向曦那些舊事的人也不少,江雪陽轉頭就帶人去,看著倒更像是砸場子的。
哪怕他本意並非如此,但也架不住其他人會發散聯想。
二來說出去叫江家人覺得麵上無光,一邊還要防備著這人再鬨出什麼幺蛾子。
雖然江父一直都不支持江雪鶴和雁歸秋在一起,但老爺子發了話,他沒有反駁的餘地,也得老老實實擺出張笑臉,絕不會在公開場合打自家人的臉。
所以於情於理,江雪陽都不該帶著覃向曦出場,更不要說在妹妹的訂婚宴上大肆宣揚自己的新戀情。
江夫人甚至親自找上了覃家的門,大吵了一架。
江雪陽對母親的自作主張很不滿意,覺得女朋友受到了委屈,最近對母親明顯冷淡了許多。
幾次爭吵摔門而出之後,江夫人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協退讓,還說服了丈夫邀請覃家一起參加訂婚宴——
兩家過去好歹也有些交情,請過來也可以說是全了麵子上的交情,並不算太突兀。
而江雪陽最後也讓了一步,表示不會在妹妹的訂婚宴上公開自己也訂婚的想法,也會儘量保持低調,不去破壞妹妹的好心情。
江雪鶴自然是體貼大度,毫不惱怒於哥哥的自作主張,反而十分歡迎他把新女朋友帶過去。
回家的幾次裡,江夫人總要拉著江雪鶴抱怨覃家的事,想讓她作為半個當事人再勸勸哥哥。
然而看女兒這樣大度的態度,江夫人一邊覺得愧疚,一邊卻又忍不住陰謀論,想著她是不是已經心有芥蒂,隻是故意想看哥哥的笑話才假裝不在乎。
這樣的想法一冒出來又被她強行壓下去。
江雪陽是她的孩子,江雪鶴同樣也是。
做父母的自然會本能地偏向自己的孩子,思來想去,江夫人也隻會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到外麵的源頭——也就是覃向曦身上。
江夫人對覃家的不滿與日俱增,隻是為了顧全女兒訂婚宴的大局才暫時隱忍。
可以想象到訂婚宴結束後,江雪陽和覃向曦的戀情對外公開,外麵風言風語必然不少,江夫人與覃家的父母又是如出一轍的護短偏心,未來腥風血雨的爭端顯然是少不了的。
然而這也跟江雪鶴沒有太大的關係了。
覃向曦畢業之後就回了家,工作還沒有定下,父母心疼女兒想讓她多輕鬆一頓時間,江雪陽也十分體貼地為她未來做打算,一邊也物色起燕嶺市適合她的工作,希望她能在那裡定居。
無論她最終是選擇回家,還是選擇留在江雪陽身邊,再回雲華市的可能性都不太大了。
而江雪鶴和雁歸秋往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會留在雲華市。
除了逢年過節必要的走動,她們再迎麵撞上的可能性並沒有多少。
最近江夫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覃向曦身上,確實給江雪鶴省了些麻煩,但這對她而言也並不是什麼要緊的事,聽過之後再跟雁歸秋當笑話一樣講過一回,便放到了腦後。
對江雪鶴而言,更重要的還是公司裡的事。
“分公司的事,爺爺那邊有決定了。等到訂婚宴結束之後,七月第一場會議就會最後表決這件事,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年前就能準備妥當……”
“下半年就要開始忙起來了啊。”
“最開始的時候難免會有點難,等忙完這一陣就好了。”江雪鶴說道,“至少在明年春天以前,應該就能穩定下來了。”
她們又想到結婚的那個話題。
隻是口頭上約定了來年春天,後來江雪鶴也認真思考過,將工作上的安排穿插進去,又不想等得太晚,來年春天就是最好的時機了。
在那之前,辛苦一些也是應該的。
穿過一片花壇的時候,兩人正低聲聊著天,又聽見不遠處傳來小孩子笑鬨的聲音,年輕的媽媽牽著女兒走在前麵,女兒手裡舉著小風車,在空中來回揮舞著手臂,後麵則是推著嬰兒車的年輕爸爸,看著妻子和女兒默默地笑。
雁歸秋側過頭,隔著一叢灌木去看他們。
旁邊江雪鶴恰好說到來年春天的安排,雁歸秋又驀地想起今年剛見到江雪鶴的時候。
那時候她對江雪鶴一見鐘情。
就那麼一眼,從此就牽動起她的心緒。
要問起為什麼會一見鐘情,她至今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但她卻想起來當初那一瞬間的衝動叫她想到了什麼。
前世幼年時,她在草地上奔跑。
年輕的家庭教師坐在花園裡寫生,看著她滿地亂跑了一陣之後,伸手叫她過來,露出一種不舍的神情,摸著她的腦袋告訴她自己要走了。
不是由於任何工作上的原因,隻是因為她要結婚了。
她跟男友相戀十幾年,還在商量要不要結婚的時候,她檢查出了懷孕,於是結婚的時間被定在了最近的好日子。
然而男友工作在異地,要結婚要生子,綜合考慮下來之後,她決定搬到男友那裡去。
明家這裡的家教工作,她自然也就沒辦法再做下去。
她提前半個月向明夫人提出辭職結婚的事,但也願意再多留半個月給她找新的老師,同時也是想好好跟明歡告個彆。
明夫人並未阻攔,反倒拿出自己的私房錢額外為她添了妝。
空蕩蕩的彆院裡麵,從女主人到傭人都向她道賀,也都說她遇到了好男人,大包小包的禮物就給她塞了不少,喜氣洋洋的氛圍衝淡了離彆的傷感。
唯有年幼的明歡不懂,於是所有人都向她解釋,結婚就是兩個人成為受法律保護的伴侶,從此在一起生活、一起承擔風險、一起分享苦樂……往後餘生,不管艱難困苦,還是富貴逍遙,都將有另一半陪著對方一起走下去。
聽起來確實是很美好的事情,就像大多數童話故事之中戛然而止的結局一樣。
明歡一邊消化著老師即將要離開的感傷,一邊去感受老師身上自然而然散發的快樂與幸福,聽她講起過去的故事,還有對未來的暢想,漸漸傷感也都變成美好的期待。
某一天的午後,明歡趴在樹下做手工作業,家庭教師坐在旁邊看書,閒聊到學校裡最常布置的語文作業,總少不了談談未來夢想的演講和作文。
老師問明歡未來有什麼夢想。
明歡抬頭看著老師,眼神發亮,毫不遲疑地說:「我想結婚。以後要做世界上最美的新娘。然後跟故事裡的王子永遠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家庭教師微微一愣,隨即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
她大概是覺得童年無忌,卻也並沒有打擊年幼的孩子的積極性,伸手摸摸她的腦袋,忍著笑,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