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雁歸秋伸手捂住臉,小聲回了一聲“是”。
“嗯?”江雪鶴像是沒聽清。
“是是是。”雁歸秋又重複了一遍,臉頰泛紅,卻也不得不承認這是真心話。
所有的禮物裡麵,最貴重的永遠都不是價錢本身,而是其中蘊含的心意。
而比起那些用在禮物上的心意,雁歸秋更想要的還是江雪鶴本身。
戀人的陪伴本就是最好的、最珍貴的、最叫人驚喜的禮物。
哪怕江雪鶴真的兩手空空地出現在她麵前,她也會覺得心滿意足。
江雪鶴也是同樣。
比起那些形式性的禮物,她更希望能夠早點見到雁歸秋。
若有時間有餘裕去精心準備驚喜自然最好,但一時情急遺忘,她也永遠不會把自己亦或是雁歸秋的重要性淩駕於那些禮物之上。
雁歸秋轉回頭,探過身,用有些彆扭的姿勢擁抱了江雪鶴一下,在她耳邊嘟囔著說:“你就是我全世界最喜歡、最珍貴的禮物。”
江雪鶴聞言似乎是滿意了,順勢吻了吻雁歸秋的側臉,才轉回去係上安全帶,一邊發動車子,一邊跟旁邊的人說起出差的事。
出差本身沒什麼問題,甚至可以說是順利得過頭,說到後麵進醫院的事,江雪鶴遲疑了幾分,還是簡略跟雁歸秋說了一聲。
一方麵是不想一直瞞著她這段時間的動向,另一方麵也是對雁歸秋的提醒。
雁歸秋從大學本科畢業開始便路線明確,一路往上讀,出國深造了兩年,最後又回到母校任教。
江雪鶴更多時候自然也是留在雲華市這邊。
比起時常要出差的江雪鶴來說,雁歸秋的生活要規律許多,但她也不是什麼熱衷於養生的人。
有時候雁家那邊出些什麼問題,亦或是江雪鶴這邊需要幫忙,雁歸秋也是當仁不讓。
再加上學校裡有時也有不少瑣事,雁歸秋忙起來的時候也沒比江雪鶴輕鬆到哪裡去。
從醫院出來,確認沒什麼大礙之後,江雪鶴最先想到的就是雁歸秋。
總的來說,雁歸秋的身體素質大概要好一些,加上年紀更輕,平時也很少生病,看起來是很健康的樣子。
但江雪鶴去醫院複查的時候,也見過許多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拿著糟糕的檢查報告,如同晴天霹靂,一臉憔悴萎靡,家人在旁邊哭成一團。
甚至還有更年幼的孩子,早早就住進了絕症病房。
進了醫院之後,才越發的能夠體會到生命是多麼脆弱的東西,又是多麼難能可貴。
以後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
江雪鶴第一次自發地生出這樣強烈的想法。
這樣的願望之中自然也包含了雁歸秋。
“……以後不能再熬夜了。”江雪鶴一邊想著,一邊複述著醫生的叮囑,“要按時吃飯,也要好好鍛煉身體……”
雁歸秋還記掛著她去醫院檢查沒告訴自己的事,臉色嚴肅地聽著。
她知道江雪鶴是不想讓自己擔心才隱瞞著。
然而即便已經先知道檢查結果沒問題,但聽江雪鶴說工作結束幾乎昏過去的時候,還是心頭一跳,止不住生出幾分後怕來。
一個人獨自麵對可能不太良好的檢查結果,暗自忐忑輾轉幾日,那種煎熬卻未能跟任何人訴說。
雁歸秋有些生氣,但更多的還是心疼。
江雪鶴敏銳地覺察到旁邊人的情緒變化,在下一個路口的紅燈前麵停下來的時候,伸過手去蓋住雁歸秋的手背,用力握了握。
“不要擔心,是真的沒事。”江雪鶴寬慰道,“我那裡有三份報告,不放心的話回去再給你看看——我隻是……”
她想解釋當時隱瞞的原因。
第一反應自然是怕對方擔憂,後來又在第一時間去複查,從醫生的反應便隱約意識到可能是誤診,便將繼續隱瞞的想法更堅定了幾分。
然而換位想想,如果知道戀人獨自麵對這種事,她更在意的也不會是隱瞞這件事本身。
江雪鶴停頓了片刻,最後說:“不會有下一次了,我保證。”
雁歸秋反過去握住她的手,認真地說:“以後遇到這種事,一定要告訴我。”
江雪鶴說:“好。”
她眉眼彎彎,露出一點笑意,知道雁歸秋沒有真的生氣,才接著又說起在醫院裡的事。
“從醫院裡出來的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其實挺怕死的。”江雪鶴轉過頭去看了雁歸秋一眼,慢慢說道,“年輕的時候覺得人固有一死,現在再談到這些話題反而覺得有些害怕。”
但其實細究起來,倒也沒有比年輕時候多什麼執念。
父母親緣關係淺淡,江雪陽幾年前就因為犯錯被趕出了公司,這兩年說是要自己另立門戶白手起家,卻也沒見什麼起色。
雖然出事的時候還是江老爺子當家,江雪陽也是被狐朋狗友慫恿著自己作死,但江父與江夫人還是難免遷怒怪罪作為得利者的江雪鶴。
江雪鶴早就不在意他們的看法,逢年過節走動最多的還是老爺子那邊,有空回總部時總要陪老爺子吃頓飯,但跟父母卻鮮少聯係,有時候碰上不趕巧的時機,連過年都見不到一麵。
比起江家,反倒是雁家更像是江雪鶴的家人,讓她清晰地感受到久違的“親情”。
事業上也有磕磕絆絆,但大體上來說還算順利。
江雪鶴有天賦有才能,想要做出成就來便比旁人容易得多。
有些東西說來難得且珍貴,但也算不上是真正能夠牽絆住江雪鶴的東西。
真正讓江雪鶴開始對死亡有所體會並且心存敬畏的,大概是她剛邁入三十大關的時候。
雁歸秋足足比她小上四歲,彼時才二十來歲,說是奔三也還略顯早。
雖然這樣的年齡差往後看並不算大,雁歸秋的成熟也不會給她們之間的關係帶來多大代溝,但談及年齡時,總免不了更多的聯想,從二十來歲就開始自我調侃的“我已經老了”,隨著年齡的增長便會夾雜進愈多的心酸與無奈。
同齡人裡不斷有結婚生子的,也有悄然間離去的。
光是因為加班猝死的就有兩個。
那時候江雪鶴想的是,如果她哪一天因為意外不在了,雁歸秋該怎麼辦?
再到現在,看著坐在身邊因為自己的隱瞞生悶氣的戀人,江雪鶴心裡想的是——
我舍不得她。
時間過得那麼快,好像雁歸秋突然衝上來跟她告白的時候還是昨日,眨眼間她們結婚都已經有很多年了。
三十來歲還沒到談及“老”的年紀,但回想起過去的時候,卻總覺得時間不夠用。
人生能有幾個十年?
未來不可預測,但江雪鶴總希望那個“幾”能儘可能多一些。
想陪她到老,看過她白發蒼蒼的模樣,伸手摸一摸她臉上的皺紋,相互攙扶著坐在院子裡曬著太陽,一起回憶著年少時的往事……
如果身邊一直有這樣一個人,好像“衰老”也不是一件叫人遺憾的事。
那該說是“圓滿”。
雁歸秋那陣氣性去得也快,聽江雪鶴說著在醫院時的擔憂與思考,慢慢跟著點頭。
江雪鶴最後緊緊握著她的手,那句話說進她心裡去。
“所以你也要好好的,”江雪鶴說,“我想陪你更久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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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下午到晚上都是約會的時間。
雁歸秋在車上迷迷糊糊小睡了一會兒,再醒來的時候已經精神抖擻,兩人都是剛從繁瑣的事務中脫身,還沒來得及去特意策劃約會流程,因此便隻按照最常規的流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