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長歎了口氣,朦朧的困意消解了些。雪裡蕻還在鬨騰,踩著他胳膊一下下踩奶,咕嚕咕嚕咕嚕。他也懶得動,安靜了好一會,伸出手算了下:還是很想知道塔希爾溜哪兒去了,這麼久了還沒回來。
算了會得出結果,手放下了:原來去巴黎了呢。
在沒收養塔希爾之前,蘇檀也想過帶海東青去巴黎見識見識。那時巴黎第一次大規模地裝上街燈,聖日耳曼集市和聖寶萊大街也已聲名遠揚。前往巴黎旅遊、購物是整個歐洲貴族談論得最多的、也最向往的事,去過那裡的人無一不對巴黎讚歎不已。
蘇檀為巴黎之行做了很多準備,唯一後悔的是對梅迪納公爵說了一聲,結果招致他的極力反對:“您去往巴黎的話太危險了,您的相貌太容易引起他人注意。以法國對東方的狂熱態度,您如果暴露身份,很快就會被上報給國王,被當作稀奇的東方貴族禁錮在凡爾賽宮,到時候整個巴黎的貴族都會蜂擁而來與您交談,這對您將後的處境毫無益處,試想一下那樣的情景,馬戲團的猴子都可能比您更有自由!”
梅迪納公爵竭力反對,甚至為了提防蘇檀偷偷摸摸溜走,他以公務職權加強了蘇檀住地附近的巡邏警戒。無奈之下,蘇檀隻好取消了去巴黎的計劃,因為這事他還向海東青道了很久的歉,本來承諾帶他出去玩,結果除了家門哪兒都不能去。
蘇檀摸了摸雪裡蕻腦袋,有點憂傷。海東青讓塔希爾帶著占風鐸去巴黎修複時,他有沒有想起童年那個沒有兌現的承諾?
長這麼大了,除了巴塞羅那、托萊多和幾個海邊小城市,海東青就沒去過什麼地方。
雪裡蕻趴在蘇檀臂彎裡,慢慢的頭一垂,繼續睡過去了。蘇檀揉揉它脖子上的毛,重新湧上困意。
巴黎……
塔希爾,你在那裡過得還好嗎?
塔希爾連夜寫好了信,幾大張紙洋洋灑灑一氣嗬成,等天亮就現買了信封找郵差投遞了出去。看著厚厚的信落到郵差的包裡,塔希爾感到由衷的放鬆。
“送到馬德裡要多久?”
郵差沒有抬頭:“大概一周的時間吧,按裡程計費。”
比想象的還更快,塔希爾心裡多了安慰。
信寄出後,他和阿爾芒遊遍巴黎,把阿爾芒很是推薦的餐廳和咖啡店品嘗了個遍,中途抽空去珠寶店看了看進度,手鐲率先打製好了。塔希爾把一粒寶石折價增加了手鐲的黃金分量,打製好的手鐲外形大體沒太大變化,不過尺寸打製成了更適合蘇檀的腕口,因為尺寸加大,手鐲顯得更加纖巧,纏繞的雙股金條更長,表麵精工雕琢藤蔓和草葉花紋,小四葉草的形態也更舒展靈動了。
塔希爾對新手鐲的樣子很滿意。至於風鈴的修複工作,進行了一大半,半成品已經有些像樣了,垂下的風鈴葉片像翠綠的藤蔓結出了金黃的果實。
等待珠寶完工的期間,凡爾賽宮並未流傳出宮中失竊的消息,想來是男爵丟失東西不敢大肆聲張,現正在抓緊時間想辦法彌補。如此一來,塔希爾更不緊張了。
回信和風鈴即將完工的好消息一塊抵達了,塔希爾激動地拆開信,信上還是蘇檀熟悉的筆跡,罕見的開頭:“就知道你去巴黎了。”
“我翻櫃子,裝碎風鈴的盒子是空的,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是回老家。你師兄還遮遮掩掩的,放空盒子來騙我,真是的,以為這樣能瞞多久?”
“既然去了巴黎,那就在那裡好好放鬆玩一圈吧。我給了你足夠多的錢,不用太擔心。兄弟會內成員家屬的資金支持有專人在統籌管理。我問遺產的時候,他們說已經增加資金投入了,資助的錢足夠你的弟弟接受一定程度的教育,放心吧。巴黎是座風氣奢靡的大城市,那裡要花的錢可能很多,一日三餐不要太苛待自己了,我可不想看到你回來瘦成了竹竿。”
塔希爾仔仔細細閱讀下來,蘇檀在信中除了叮囑他在巴黎的生活外,對他思念的回應可以說是半句沒有,越看下去就越失望,往床上一癱,不想想了。
癱了好一會,他昏昏欲睡,半夢不醒。夢到的還是蘇檀,抿著嘴直勾勾地看著他,又委屈又可憐的樣子,塔希爾對他這副樣子是又愛又恨,伸手想去抓住他,幻影迅速消散了,他從床上摔了下來。
摔下來了腦子還是不太清醒,塔希爾趴在地上懶得動。直到門被敲響,他才重新爬上床,有氣無力地說:“請進。”
整個巴黎知道怎麼找到他的也就阿爾芒了,阿爾芒進來就被他萎靡不振的樣子嚇了一跳:“塔希爾,你這是怎麼了?”
塔希爾哼哼,不說話,像害了重病一樣。阿爾芒調侃他:“隔天沒見你就失戀了?”注意到地上有張寫滿了字的紙,好奇地彎腰撿起來:“這是……”
話還沒說完,手上的紙就已經消失了,快到阿爾芒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驚愕地看著他:“什麼東西?!”
塔希爾繃著臉折好信紙:“沒什麼,家信。”說完就把信塞到小包裡,好像什麼都沒發生。
阿爾芒呆滯了一下,露出理解、尊重、祝福的笑容:“果然是失戀了吧!”
“沒有!”塔希爾有點惱火:“不要這麼胡亂揣測。”
阿爾芒坐下來語重心長:“老弟,你的心情都寫在你臉上了,反駁是沒有用處的,說吧,你是不是失戀了?或許我能給你一些建議呢?”
塔希爾趴下來,垂著一隻手在床邊劃船,表情焉焉的:“能給我什麼建議啊。”
“你總要先跟我說明白什麼情況啊,那個女孩現在跟你是什麼狀態,是已經拒絕你了嗎?”
如果蘇檀真的態度明白地拒絕,塔希爾可能早就死心了,但是蘇檀的態度太曖昧、太含混不清了,他像是舍不得一刀兩斷,又不想真正接受,若即若離,患得患失。
阿爾芒聽他訴完苦,撓撓下巴沉思了會:“這還真是……有意思。難道她心裡還有彆的人,在你和他之間搖擺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