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的是祝壽,不知道的這一副馬上要吃好喝好一路走好的架勢呢。蘇檀看了下外麵的天色,一臉哀怨:“這天還是黑著的呢,早起乾什麼?”
“早起梳妝啊公子!您還得跟其他花神合計合計該說什麼話,擺什麼姿勢呢。”
蘇檀眉毛緊緊皺在一起,麵色發苦:“非要這樣不可嗎?”
“您要給陛下祝壽,當然不能做木頭。”羅三兒給他披上衣服,“妝娘還在等著您呢。”
蘇檀被迫滿臉倦意接受妝娘的梳洗打扮,不過沒一會就困不起來了,因為要絞麵。一根根仔細修飾眉毛形狀,去除麵部毛發,儘管妝娘手藝熟練,些許刺痛一閃而逝,但是連續不斷下來,蘇檀感覺臉皮飛走了,疼麻了,更不好意思喊出聲,隻能咬牙忍著。
絞完麵後,用泡了桃花的冰水撲麵,說這樣是對皮膚好,又是凍得一激靈。
擦乾麵部水珠,等疼痛感消失,妝娘繼續圍著蘇檀打扮。妝娘要仰頭就仰頭,要閉眼就閉眼,要抬手就抬手。
蘇檀在長久的等待中坐得腰酸腿疼,還感覺頭上越來越重,重得都開始犯困了。
“公子,好了。”妝娘一抖錦帕,退至一邊。蘇檀微微抬頭一看——頭上還是感覺好重,再抬高脖子要不舒服了。
他被鏡中的貌相驚了一下,當真照花前後鏡,花麵交相映,容顏綽約,嬌豔明媚。有些驚奇地輕觸自己的臉頰:“這……真的是我?”剛一觸臉,他方覺妝娘還給他染紅了指甲。
就算沒養出長指甲,小指上還是帶上了金質鏨刻牡丹卷草紋的護甲套,長若彎月,是宮妃喜歡的款式。他局促地翻看護甲套,一時不知該用何種心情麵對打扮好的自己。
妝娘笑道:“公子五官底子好,生得美,稍微打扮一下都能很好看的,真有牡丹絕色風姿。”
蘇檀臉紅了:“莫再拿我打趣了,我豈敢自稱牡丹,宮中若要有牡丹,那也隻能有一位……”他覺得在妝娘麵前說這話不算好,不過人在宮中,不得不事事謹慎。遂改口說:“二位勞心費力如此,著實辛苦,多謝了。羅三兒,記得招待二位姑姑吃了茶水點心,休息好再走。”拉開抽屜抓了把金瓜子送過去,妝娘忙伸手接了,笑不自禁:“不辛苦不辛苦。公子接下來想吃飯的話,可喝些粥食,要是妝麵出了什麼問題,隨時叫奴婢來補妝。”
蘇檀輕輕點頭,等妝娘一出門,他就想把頭飾摘了,這麼沉重的東西要在腦袋上頂一天,想想就難受!
但事情到此還沒完,他還要去行宮見其他“花神”。
在聽雨閣裡,“花神”們到了個七七八八。
梅仙牽著頭白鹿,一直在給鹿安撫情緒。桃花仙挑著一籃壽桃,與相熟的朋友興奮地說著話。
其他花神要麼抱著通草製成的花朵,要麼彆出心裁將花在頭上。蘇檀思索之下,擇了一麵繪了泥金牡丹的生絹芭蕉團扇,既有牡丹之形意,又不失文雅。
和其他花神排演練習,鐘鼓司的姑姑在旁盯著,一有錯處就大聲嚷嚷,練習半天下來吃的又隻有一碗碧梗米粥。蘇檀餓得滿腹怨氣:“我餓了。”
羅三兒小聲說:“您再堅持堅持,等晚上過了宴,您想吃什麼我叫膳房提前做好。”
蘇檀總算打起了一點精神,如數家珍地報菜名。羅三兒一一記下,再三保證壽宴過後就讓蘇檀吃飽飽。
堅持到壽宴將開,終於可以坐下稍微休息會。蘇檀向宴會主場看了眼。席上華燈遍布,紙醉金迷。金獸吐檀煙,玉鉤卷珠簾,月下笙歌漫漫,琳琅珍饈縱列。風送來的酒香讓蘇檀回憶起了一些遙遠的場景。
眼前這場宴會固然奢侈,不過比起大唐盛世萬象神宮裡的排場還是要差遠了。
國運衰弱,最講究排場的皇家也不知不覺縮減了許多。
他對宴會上的絲竹一點興趣都沒有,隻有即將上場的緊張,回憶姑姑教的流程,在袖下偷偷練習手勢,翹得手指關節都一陣陣發痛。
真是折磨人!蘇檀暗自揉了揉疼痛的地方。皇帝大肆花錢,朝堂上的老夫子怎麼還沒開罵?
他聽到禦前太監宣名,妃子們向皇帝和皇後行禮,山呼萬歲,祝天下安康,陛下萬壽無疆。
萬壽無疆可不是什麼好結局啊。
蘇檀揉捏著酸疼的手腕,思緒飄忽。忽然,前頭牽著梅花鹿的梅仙動了,剩下的花神也要緊步跟上,保持一定距離,緩步跟上,走到皇帝麵前再行禮祝壽。
十二花神加起來祝壽時間不算長,很快就過去了。從宴上下來的蘇檀終於得以鬆了口氣,坐下來喝了口清茶,肚子咕嚕咕嚕得越發厲害。
他以扇遮麵,壓低聲音對羅三兒說:“羅三,我想吃杏仁酪。”
“公子稍等,小的馬上去準備。”
蘇檀站著等羅三兒回來,餓得心情焦灼。不耐地往四周看時,驟然在人海中發現了一個頗為奇怪又似乎格外熟悉的身影。
他戴著兜帽,隔著各色花燈與嫋嫋青煙,朦朧縹緲得像一個幽靈。
但這裡是皇宮,天子在場,不應當有邪魅妖物出現。他疑惑地看了又看,越發覺得那個身影格外熟悉,好像……很久以前見過一樣。
你是……蘇檀心劇烈地跳動起來,一種說不清的狂喜湧上心頭。直覺——冥冥中的直覺告訴他,那個疑似是自己幻覺裡的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