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將軍真是好演技,騙過所有人。”
他不甚耐煩地皺了下眉頭,連眼皮都未抬,衣襟擺動露出腰間佩刀。
容梔簡直又氣又急,他問她記不記得陳年往事,她是忘了,或許自己曾經得罪過他。
但他居然厭恨如斯,毒死她就罷,如今還要把手伸向姚伯伯。
她在虛空中抓了一把,卻如碰到一堵牆壁般,把謝沉舟和她隔絕開來。
她隻能頹然立在一旁,看著謝沉舟利落手刃姚甚,然後從暗室抱出她慘白泛青,僵硬詭異的屍身,遣散侍從,一人策馬把她綁在胸前,到了郊外青雲山下。
三步一叩,九步一拜。他笑得瘮人,腳下動作卻一點也不馬虎。
容梔疑惑地瞪大了眼睛,不明白他在做什麼巫術。
陽光熾熱,一點點把她的意識烤化。徹底墮入黑暗前,她想起在話本上看過的煉製傀儡,似乎也是這個步驟。
這個瘋子!死了也不讓她安寧!
她發誓化作厲鬼也不會放過他。
…………
沂州城,鎮南候府。
“娘子,娘子…”
“娘子高燒不退,這可如何是好。”
周身變得嘈雜起來,不斷有悉悉索索的聲音擾著她的耳根。有站著濕意的錦帕貼著她的額頭,容梔被激得一陣哆嗦,意識卻反而回籠不少,她掙紮著動了動手指,而後眼皮猛然睜開。
乍現的陽光刺得她有些恍惚,她用手遮住臉,陷入一片茫然。
“娘子醒了!”一道熟悉又清亮的聲音響起,容梔凝眸望去。便瞧見一個圓臉小娘子笑著站在她的床前。
她一身淺綠襦裙,眼睛彎成新月,兩頰的嬰兒肥還有些青澀——是五年前隨她進京投奔叔父而病死在途中的小桃。
容梔狠狠掐了掐掌心,疼得她頭腦清明許多,而後鼻子酸澀,眼尾止不住通紅。
連上天都覺得她命不該絕!
巨大的狂喜讓她呼吸急促起來,小桃滿臉錯愕,還以為她又犯了彆的毛病,急忙要跑出去尋大夫。
“小桃!”她出聲叫住她,聲音還有些沙啞,但難掩興奮地問:“阿爹呢?”
小桃轉身回來,有些疑惑地說道:“小姐忘了麼?侯爺前日剛從揚州回來,為小姐帶來了一株梔子花,小姐半夜抱著那盆栽不肯歇下,因此還染了風寒。”
前世的記憶如潮水一般回籠,想起如今是何時,容梔臉上蒙上幾分羞窘。
她自幼跟著黎姑姑學習岐黃之術,對搜集研究藥方尤為癡迷,聽聞梔子入藥可明目聰耳,她便央著阿爹為她四處搜尋。
“阿月身子可有好些?”
容梔本想再問小桃些什麼,可當她聽到這雄厚的男聲時又愣怔住。
是阿爹!
她顧不得自己衣冠不整,一下子掀開被子從床榻上跳了下來,趿拉著鞋便奔了出去,果然在外間見到了她的阿爹。
已過而立之年的男子儒雅隨和,雖是武將出生,但自有一番風骨。
見到容梔穿著單衣便跑了出來,容穆愣了愣,忙解下身上的披風蓋在了她的身上,故作嚴厲地說道:“怎的這般冒冒失失,讓人瞧了成什麼樣子。”
容梔眼裡盛滿猶豫和不可置信,濕漉漉的杏眼裡滿是失而複得的不安。
容穆以為她還沒退燒,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見沒了熱意才稍稍鬆了口氣。
然而容梔卻猛地衝到了他的懷裡,纖薄的身軀伏在那令她心安的懷中,雙肩輕聳,哭的肆意而又痛苦。
“阿爹,阿爹,我好想念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