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著眸拿過筷子,又抽了張紙輕輕擦拭桌麵。
將麵前的一小片桌麵擦得纖塵不染,才聽見宋思璽慢悠悠的回答:“畫了一隻挑食的小少爺。”
江棋瑞動作微頓。
老板娘聞言,似是想起什麼,看一眼江棋瑞,也跟著笑了。
“好好,我跟老陳回去找找,找到了一定給你們帶過來。”
宋思璽沒拒絕,禮貌道謝。
將紙巾扔進垃圾桶,江棋瑞看向麵前分量十足的大碗。
骨湯麵冒著熱氣,湯汁乳白,香氣撲鼻。
江棋瑞卻沒什麼胃口。
他清楚不是麵的問題,是他自己的問題。
麵不改色喝一口麵湯,挑起麵條送入口中。
是記憶裡的味道。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人,熟悉的味道。
這讓江棋瑞的胃口比平日稍好了些,可當隱隱感覺反胃時,發現碗裡的麵也才少去三分之一。
江棋瑞垂眸思索片刻,最終還是放下了筷子。
幾乎是在他放下筷子的同時,宋思璽聲音響起:“不合胃口?”
江棋瑞抬眸,給出剛想好的托辭:“不是,中午吃得比較遲,不太餓。”
宋思璽看著他,看不出信是沒信。
盯了會,宋思璽站起身,朝後廚走去。
不多時,他端了個小盤子走出後廚。
坐回到江棋瑞對麵,將盤子推到江棋瑞麵前。
盤子裡裝著幾片浸泡在湯汁裡的酸辣蘿卜。
“還喜歡吃嗎?”他問江棋瑞。
江棋瑞盯著盤子裡雪白的蘿卜,忽然有些出神。
好一會,他才重新拿起筷子,從盤子裡夾了一片。
清爽的酸辣在口腔內漫延開來,壓下湧上喉頭的反胃。
“嗯。”他輕應。
宋思璽注視著他道:“那吃完這些。”
江棋瑞抬眸,重新看向宋思璽。
對上視線,宋思璽補上後話:“可以?”
坐在對麵的男人隨手卷起兩邊袖子,線條流暢的胳膊撐在桌麵。
他用的商量語氣,像哄小孩。
因為比江棋瑞高些,深灰色雙眸微垂。
餐館燈光柔和,如同錯覺般地將此刻的男人照出幾分溫柔。
江棋瑞輕輕攥緊手中的筷子,答應了下來。
然而直到他重新挑起麵條,男人的視線依舊不見收回。
直白的,鮮明的,完全無法忽視。
以至於江棋瑞麵條挑到半途,又慢慢放回碗裡。
而後他默默扒拉出剛才埋進碗底下一口沒吃的青菜和雞蛋,全部吃完,才終於感覺到宋思璽收回了視線。
江棋瑞老老實實一口開胃蘿卜一口麵條,最終將一碗麵吃得隻剩不到二分之一。
他吃完時,宋思璽早已經吃好坐在對麵看他。
給他遞來一張紙,宋思璽問他:“要在附近逛逛消消食嗎?”
江棋瑞沒拒絕。
他高二時出的國,離開的十年裡,一次都沒有回過宣城高中。
宣城高中周邊的變化真的很大。
大到江棋瑞跟著宋思璽走了很長一段路,才意識到那段路是兩人以前經常走的。
他高中時不參加學校的晚自習,上完白天的課就會回家。
高二上的一段時間裡,因為元旦彙演,每天放學後多出了兩個小時的留校時間。
在那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兩個小時裡,他會和宋思璽一起在學校附近吃過晚餐,而後踩著夕陽,慢慢繞到學校側門的路口。
拐過路口,就能看見家裡派來接他回家的私家車。
所以他一般會在路口處和宋思璽告彆。
江棋瑞走到熟悉的路口,不自覺停下腳步。
餘光瞥見宋思璽也跟著停下。
大抵是到了晚自習下課時間,學校裡陸陸續續傳出學生們的嬉戲打鬨聲。
江棋瑞駐足良久,側過身,看向宋思璽。
路口昏暗。
也許是太暗了,江棋瑞想。
以至於宋思璽現在就站在他眼前,他卻比年少從私家車後視鏡遠眺逐漸遠去的少年身影時還要看不清宋思璽。
回去的路上很安靜。
江棋瑞坐在副駕駛,微側著臉,失神看窗外閃過夜色。
偶爾暗下的車窗倒映出宋思璽側臉,江棋瑞就會想,宋思璽今天主動來找他,究竟是為了什麼。
這個問題他今天想過很多遍。
每一遍得出的結果,都隻有一個。
為十年前那場荒唐的不告而彆討要一個說法。
可現下分彆在即,宋思璽卻仍是沒有開口問他。
車載香水的味道很清爽。
關著窗,平穩的行駛讓江棋瑞有些昏昏欲睡。
合上眼時他又想。
不問也好。
還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