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剛像是被耍了個巴掌般火辣辣地痛,就聽楚佑不鹹不淡道:“合歡宗,會去。不再打非折主意的心血誓,先立。”
大膽!
白家家主在饒州一貫橫行霸道慣了的,從沒在小輩手裡受過這樣的氣,正欲發作之時,顧及到腳下銀光,硬生生忍下,憋得好不辛苦。
叫人忍不住懷疑心血誓沒立完,他就要步楚淵後塵,被氣得一命嗚呼一腳去也。
楚家長老唉聲歎氣兩回,倒是乾脆舉手滴血立了誓。
他們後悔,非常後悔。
不久前還慶幸楚佑不是他爹的種,不像他爹刻薄寡恩。
如今看來還不如是楚淵的種來得好。
至少自私點,總比隨時會賭上自己性命發瘋強。
楚佑不再施舍給他們或是白家家主一個眼神,擒住葉非折的手,細細摩挲過他肌膚,動作輕柔如一爐安定心神的香:
“沒事了。不用怕。”
他怕個屁!
全場人都在心底瘋狂咆哮。
就你一個年紀輕輕眼瞎的,以為他是楚楚動人弱不禁風小可憐!
楚家子弟是他推的吧?
楚淵被氣死有他一大半的功勞吧?
那麼巧一推,那麼毒的嘴,說不是故意的誰信!
弱不弱暫且不論,他可憐個球哦?
還不如可憐可憐被逼立心血誓的我們!
葉非折垂下眼睫,擋住了眼中情緒。
他生得實在是非常好,抬眼有滿天星輝,斂眸時又落了明月在內,俱是動人極的顏色:
“我怕什麼?那一推是我親手推的。”
他定定望向楚佑,語意沉沉莫辯:“你不疑我?”
“我說過以後再也不會。”
葉非折恍惚間記起,那是在他毒發時楚佑答應過的話。
沒想到,他付之一哂的所謂保證,楚佑竟是真的做到了。
無論是再也不會疑葉非折,還是再也不會有上次那樣被逼服毒的事情。
楚佑冷雋眉目宛如入了鞘,有了製的刀:“再說,我名義上的父親是我親手殺的,死後仍不用利用他的精血,你不怕我?”
是,楚淵不止不聞不問,在他幼時指使下人毒殺他生母,待他長成三番五次想要暗算於他,甚至波及到他最重要之人身上。
可楚淵再怎麼說,皆是他名義上的父親。
子不言父過。
楚佑今日舉措,說一句離經叛道都是輕的,哪怕指著他鼻子罵心狠手辣、魔道妖孽,也不為過。
沒看見楚家長老把楚佑打成瘋子,白家家主對楚佑忌憚至極?
楚佑的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你都不嫌我冷心絕情,我疑你什麼?
葉非折唇角似是想彎,卻被他自己壓平,不知是嗔是歎了一句:“傻子。”
他一把抓起係統:“讓男主黑化的步驟,是時候著手了。”
係統揉揉眼睛,驚歎道:“那麼快!宿主要不要再刷一波好感度,免得時機不夠成熟,前功儘棄?”
“不必。”
葉非折冷然回答它,低眸凝視著自己指尖不知何時沾上的一點殷紅血跡:
“我不是個好人。”
係統被他斬釘截鐵的語句震住,不知要不要勸他停止做自我介紹。
“若楚佑與我素昧平生,我給他好處,再利用他一番,我自是心安理得。”
“可他如今對我一片真心。”
以楚佑之冷僻,也會對他一片真心。
他已不是那個原先一呼百應,天下景仰的葉非折,楚佑圖什麼呢?
不圖攀天下最高的枝、會天下最利的劍、赴天下最難最富貴的生死關,他楚佑還能圖什麼?
不過是圖真心換來的那點真心。
“明知他真心待我,再繼續騙他的真心,我做不下去。”
他葉非折有融入骨血的至親,有勝似手足的同門,有生死相交的摯友,有不惜一切也想回去的心。
莫非楚佑就該獻上一片赤誠真心任他踐踏?
“當我立牌坊罷,先前的已做,待我知曉我隱藏的真麵目後,想來自會黑化。但你讓我騙他真心更多,推他黑化更深,我做不出來。”
係統問他:“宿主萬一回不去怎麼辦?”
葉非折深深吸一口氣,莞爾一笑:“那就在此方世界渡劫飛升,打破世界之間屏障壁壘。我知希望渺茫,難於登天,但大道無常,隻爭一線。”
係統突然不忍心繼續勸他下去了。
他從前沒見過葉非折,不知曉葉非折的過去。
可它隱隱覺得,當初那個給佩劍取名叫千歲憂的葉非折,和現在說話的葉非折,影子漸漸重合起來了。
他們說一席話的時間,白家父子心裡已經掙紮過一回。
“我發誓。”
白家家主吐字如同摳著牙縫吐出來的一般:“我白家上下從今往後,絕不會以任何形式覬覦葉非折。”
他話音未落多久,一道人影風風火火地從院門處卷了進來。
待那人靠得近些,露出一張眾人都熟悉,都憎惡的臉。
合歡宗宗主親傳。
他正惱怒今日楚家待客不周,把他擱在外院等候許久,一個人影兒都沒見著,憋出一肚子無名心火來。
見了葉非折,一腔怒火自是逮著他可勁兒發。
合歡宗宗主親傳指著葉非折鼻子就罵道:“廢物!”
“連白家人都擺不平,至今堵在合歡宗宗門口害得小爺我留在此地不敢回去。修行上的功夫做不好,床上功夫也做不好嗎?”
他口中的白家人白若瑾不著痕跡地往後縮兩步。
不,擺得很平,各種意義上的平。
跪也跪了,心血誓也發了,楚淵也幫忙打了,還想怎麼平???
他葉非折是葉扒皮,你是什麼?
豬扒皮?
宗主親傳罵得心裡舒暢了,斜眼看他:“我可勸你清醒點,你家人還在我們合歡宗裡住著呢,是死是活,怎麼折磨,還不是小爺我一句話的事兒?”
葉非折涵養好,聽他罵完一串,緩緩笑起來,應道:“我記著呢。”
下跪之辱、原身之死、家人性命,一筆筆血債血仇……
他統統都記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