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直接表現在楚佑表態之後,先前還騷動不已,連聲指責的仙道中人一個個靜成了木雞,隻能用眉眼來表示自己無法宣泄於口的憤怒情緒。
不過想想也是,倘若他本身立威不重,實力不夠,如何能夠在短短五年之內登上仙首之位?
葉非折沒去想太多。
在他看來,自己接了關於這事上的帖子,便是為這事來的四方宗見的楚佑。
這事既然有了交代,那麼多留也是無異。
“無事。”
他對晉浮蒼術簡短交代了一聲,安慰了兩人想要去扒拉四方宗內門緊張不安的躁動內心。
“我們回去罷。”
他話音未落,就有掌風破空聲傳來。
仙道眾人尚且能夠因為仙首的態度忍耐,魔道叛逃的眾人一再積壓的火氣卻是忍無可忍,終於爆發!
五年了!
他們叛出魔道,和這一任魔尊公然作對已經五年了!
然而不說新近繼位理應立威的魔尊,就連宿不平,甚至好戰如千歲,都沒怎麼把他們放在眼裡,全當空氣處理。
魔道之人,受不了這種寂寞,這種冷待。
於是當他們聽到魔尊今日會來四方宗時,也不顧魔道之人去四方宗算不算自投羅網無藥可救,自顧自地來了烏泱泱一大批人,就是為了葉非折。
葉非折不理他們,他們就要讓葉非折看見自己!
葉非折不打他們,他們就主動去打葉非折!
可惜他們的算盤終究還是撲了個空。
葉非折一來就被仙首請進去,談完又毫無留戀離開,眼裡根本沒有他們的存在。
是個人,都受不了這樣的待遇。
尤其是好戰成性的魔修。
有人腦子一衝動,熱血一上頭,憤而出手。
伴著獵獵作響的風聲,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屏住呼吸。
人的情感有時候真是奇怪。
上一秒他們這裡的大部分人還忍不住恨葉非折恨得牙癢癢,盼望著他快點死落個清靜。
下一刻等到真正有人出手時,他們的心又像是被緊緊揪起,由衷地感到了心疼和惋惜。
畢竟是這等美人。
唯獨晉浮和蒼術兩人對視一眼,露出分外了然,又分外慘不忍睹的表情。
刹那間,成鉤的指掌已經到葉非折眼前。
出手的人猖狂大笑:“受死!誰叫你做什麼不好,偏偏要來做這個魔尊?做魔尊又不是選美,哪裡有你的位置?”
葉非折未置一詞。
就在眾人以為他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呆時,鮮血高高濺起,而手掌沉沉落地。
沒有刀光,也沒有動作。
人在原地,刀未出鞘。
全程略動了一下的,就是葉非折的唇,伴著一句歎息:“何必。”
何必自尋死路?
幾千人的石台峰頂,竟然沒一個人發出聲音,沒一個人大聲喘氣。
他們終於意識到了一個擺在自己眼前的事實:
葉非折先前的種種不作為,不是畏懼,不是退讓,不是綏靖。
隻是單純覺得沒必要。
單純不屑而已。
“魔尊……?”
有一個人突兀出聲。
他拔高的聲音在寂靜裡,猶如裂帛弦斷之聲,格外尖銳,也格外令人不適。
順著聲音,葉非折看見了一個幾年前的熟人。
蕭漸羽。
大概是他們那次西荒之行太過虎頭蛇尾,變數太多,搞到最後誰都忘記了被關在皇宮中的蕭漸羽,竟然給他一條活路,讓他跑了出來混進四方宗峰頂。
葉非折提起兩分興致,倒是想看看蕭漸羽要說點什麼。
事實上,蕭漸羽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聲音發抖,雙腿發抖,什麼都抖得厲害,抖半天方憋出來一句:
“你你你……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就是三百年前那個魔尊?”
“笑話!”
晉浮義正詞嚴。
“放肆!”
蒼術不假思索。
他們早在蕭漸羽開口的第一時間,就提心吊膽,做好了全副準備,就是為了時刻預備著把蕭漸羽潑來的臟水潑回去!
果不其然。
晉浮沉住氣,努力讓自己看得不要太興奮:“尊上為人寬和仁善,性情恢弘大度,怎會與前一任的魔尊是同一個人?”
笑話,前任魔尊一天到晚打打殺殺,怎麼能和他們全世界最好的尊上相比?
人死都死了,說起前任魔尊的壞話,晉浮毫無心理壓力。
蒼術會意,緊隨其上:“我們尊上天人之姿,望而生敬,怎會與前任魔尊是一個人?”
笑話……
等等,前任魔尊長什麼樣來著?
算了不管了,既然不記得想必不會太好看,就算好看也不會好看過他們全世界最好的尊上!
與此同時,許久不見的係統意外說了話:“宿主,自從你成功奪取禍世血脈後,此方世界規則變得更弱。”
“恰巧,蕭漸羽本來就不是應當受此方世界規則管轄的人,所以規則對他的約束,遠比對其他的人要來得弱。”
還沒等葉非折想明白係統要說點什麼的時候,蕭漸羽就鼓足勇氣,哆哆嗦嗦確認道:
“我不可能認錯。”
那是很早很早的事情了。
他初來異世,根本沒有切實的歸屬感。
有一次蕭家下人看守不利,讓蕭漸羽獨自一人跑到了魔道那邊去。
他看到有紅衣的年輕人靜靜立在血海之中,擁著刀光如雪,刀光下是鮮血如雨。
他則是血海中開出的那朵最旖旎,最靡豔,最危險也最令人肖想的花。
蕭漸羽抬頭望著他,久久不能回神。
一直到他被驚慌失措的蕭家人抱回去,才在後怕不已的蕭家人口中知道那個紅衣年輕人便是惡名昭著的魔尊。
後來的發展便很奇怪。
那樣美,那樣驚豔的一個人的容貌長相,不可避免地消失在了蕭漸羽腦海裡,無論他如何用力去回想,回想起的隻有一片空白。
直到今天。
葉非折出手的場麵和三百年前重合。
他的模樣也與三百年前那個人重合。
蕭漸羽牙齒發抖,卻一口認定:“你就是三百年前那個魔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