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外來的弟子呆呆地想,那麼多人想要搶破頭擠進玄山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哪怕是一毫無作為毫無地位的普通弟子,都能待在離天離得那麼近,離地又離得那麼遠的地方,好似自己也是神仙。
聽說那位新即位的仙首認了個新師弟?
發呆的弟子沒有細想,也沒有多少羨豔妒忌的想法。
因為那對他來說,已經不是什麼天上掉餡餅,八輩子修來的福分之類的事。
那離弟子離得太遠,是他想都不敢想的所在。
不敢想,當然不會有什麼羨慕嫉妒,情緒起伏。
當仙首伴著長鳴的肅穆鐘鼓現身的時候,弟子便連發呆都不再發了。
因為出現的人拉去他的所有注意。
新任的仙首一襲紅衣,望上去張揚又驕傲,半點不像世人印象中仙尊該有的清冷出塵,端肅高華。
可當看清他的人,他的臉時,所有疑問言語都會被一起咽入腹中。
紅衣墨發,映上肌膚如雪,是分明到極致,又鮮豔到極致的三色。然而這種濃重奪目的顏色卻被仙首一張臉輕而易舉壓下,成為再尋常不過的普通。
他當得起所有盛名加身,當得起所有尊貴驕傲。
峰頂烏壓壓的一片人,各種的傳世宗門、名門世家、甚至是稍微闖出點名堂的散修都來了,三教九流,性情也都是各種各樣。
卻沒人出一個聲音,沒人說一句不好。
其實想想也很正常。
仙魔兩道輩分長修為高的都集體紛紛飛升了,留下來的人基本都和葉非折平輩,就連資曆最長的大爭書院院長也是被葉非折師姐相稱。
在長輩沒飛升,自己沒當仙首前,葉非折就能以一人之力壓得仙魔兩道同輩不敢說話,等飛升後自然也是一樣的。
更何況,仙道中唯一沒飛升的上一輩——
是葉非折他爹。
當然沒人吃飽了撐著,去找葉非折麻煩,說他當仙首不好,不夠格當仙首。
裡麵的人除了仙道六宗以外,大多是沒見過葉非折的,見第一眼時就被他震住,後麵一直安靜如雞,等到大典完了,才小聲議論起來:
“說起來,大爭書院的院長今日是不是沒來?我在大爭書院席位上沒見到有她的影子。”
“不應該啊。仙首即位是轟動仙道的大事,饒是大爭書院院長身份貴重,平常場合請不動她,今日也該來的。”
最先提出這個話茬的人,故作神秘兮兮地用胳膊肘撞了撞自己身邊同伴:“你知道嗎?大爭書院院長不來是有原因的。”
“哦?願聆詳解。”
那人也爽快不賣關子:“不瞞你說,這仙首之位,論資曆,論修為,旁人第一個想到的是大爭書院院長。偏偏這位院長心中有主意,任是旁人三催四請也不肯答應。於是落到了今日仙首的頭上。”
“像大爭書院院長那等地位的人,一言一行皆有深意,豈會忘記仙首大典?想來定然是不瞞這一任的仙首靠家世,靠師父上位,因此故意不來罷了。”
他同伴納悶道:“那照你這樣說,大爭書院院長為什麼不自己接過仙首之位?”
“誰知道呢?”
那人聳了聳肩膀:“讀書人的事情總是格外多,誰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
“不過有一點可以作證。”
他自信滿滿,拍胸脯保證道:“你想想啊,玄山的懷霜澗,這一任仙首的大師姐,和大爭書院院長是出了名的至交好友,也沒有來出席仙首大典。這一對至交好友雙雙缺席,難道還不夠說明點什麼嗎?”
他同伴眼神變得悠然神往。
一看就知道指不定腦補了點什麼心機重院長辭讓,爭仙首姐弟反目的內鬥大戲。
大爭書院院長身為六宗宗主之一,自然是備受關注,她的缺席引發了一大片的議論。
連楚佑都發問道:“師兄,大爭書院院長那邊,可是另有深意?”
“有深意最好。”
葉非折喟歎道。
比起那些憂心忡忡的,那些想多的,那些陰謀論的,葉非折的想法就很不一樣,很直接:
大爭書院院長顧遲筆能不來真是太好了!
臨雲鶴為什麼寫出來的話本那麼離譜還拿他做了好幾個版本的主人公?
六宗弟子為什麼嗜八卦如命還喜歡看話本?
還不都是她帶起來的!
葉非折:“仙魔兩道那麼多人那麼多大能,我師父他們兩個我都不怕,我就怕見顧遲筆。”
因為一見顧遲筆,後麵就是如影隨形的話本,如影隨形的謠言滿天飛,如影隨形的風評被害。
楚佑眼眸一冷。
他見過其他幾宗宗主,皆是品行高潔之人,便理所當然地以為大爭書院院長也是如此。
聽師兄的話……
師兄在她手上吃過什麼虧?
葉非折:“我都不敢想她若是來了——”
楚佑這個師弟出現得本來就莫名其妙,引人遐想,臨雲鶴最多牽強附會一下自己喜新厭舊,因為方漸鴻頭發太過傷眼拋棄了他另覓新歡。
顧遲筆一來,葉非折恐怕這會變成玄山上下三代,牽扯仙魔兩道,著名人物無一能夠幸免的狗血虐戀情深替身故事。
葉非折不敢深思。
楚佑低低呢喃道:“我知道了。”
他在心裡默默記下了大爭書院院長這個名字像,一筆一筆刻得很深。
楚佑不敢想大爭書院院長到底做過什麼,也不想去向葉非折細究扣他傷疤。
但他不能不記。
“不好了!”
他們兩個雞同鴨講講到一半,葉非折正想多提點顧遲筆的事情時,江墨鬥那邊就行色匆忙地衝進來。
他向來立誌做墜青天弟子表率,彆說匆匆忙忙,就是一片衣角都不可能亂的,今日這樣,除非有重要到讓江墨鬥顧不得這些的事情,否則實在反常。
葉非折神色也凝重起來,直接問道:“怎麼了?”
“深淵魔族那邊出事了。”
江墨鬥平複一口氣,“顧院長本來都快趕到玄山了,但是你知道,深淵魔族是她負責教化的,如今出事,自是她第一個有感應第一個返回去。”
葉非折:“……”
他想起不久前江墨鬥拿深淵魔族舉過的例子,便由衷地非常想捶江墨鬥一頓:
“江烏鴉,你說點什麼不好,非得要說深淵魔族?”
江墨鬥:“????”
怪他咯????
深淵魔族這事葉非折不記得他以前經曆過。
但是楚佑都來了,不能用過去來衡量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當機立斷起身道:“走,深淵魔族一旦失控,這事恐怕就不是憑顧遲筆一個人可以擺平的了。”
葉非折本來不想帶楚佑的,楚佑如今境界和他相差甚遠,若是帶上,少不得要費心照顧。
但他一想到江墨鬥那個和深淵魔族一起的狗屁比喻,便由衷覺得,楚佑還是放在自己身邊比較好。
至少放心。
“阿佑,走,你也與我一起。”
“我可以嗎?”
楚佑問了他一句,又道:“師兄,你也未免……太心善了。”
哪怕大爭書院院長給他帶來過不可磨滅的陰影,她有難時,葉非折還會毫不猶疑地去救。
楚佑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
一方麵,他不是這樣心慈手軟的性格,恩和怨從來分得分明。
一方麵,葉非折和他,和旁人從來都不一樣。
他是突如其來闖入楚佑生活的一道光。
若是可以,楚佑真希望葉非折能一直這麼下去。
若是可以…
楚佑不言不語,心中決心卻下得比誰都深,都堅定。
師兄是天之驕子,前半生受儘寵愛享儘尊榮,自然應該有這樣隨心所欲又柔軟善良的性子。
那麼後麵的……
無論如何,都由他來做這個可以。
葉非折:“???”
他雖然不知道楚佑是出於什麼想法說的這一句,但是他的直覺告訴他,他和楚佑似乎又進入了上一世那樣的誤會之中。
江墨鬥:“???”
啊???葉非折?太過心善????
楚佑是在說什麼天大的笑話嗎???網,網,,...: